第二章鋒芒

陽光浸透鐵網時，最後一片櫻瓣卡在網眼間戰栗。

幸村鑰匙串的冷光掠過白鹭眼睫，挂墜晃動的軌迹與記憶裡某道弧線重合——去年的決賽賽點，她也是這樣仰頭望着球影切開倫敦的陰雲。

"熱身時間結束了吧？"發梢掃過她肩頭，帶起顔料清苦的氣息。

場内的擊球聲忽遠忽近，像潮水漫過新生們填寫的入部申請。紙頁邊角被海風掀起，墨迹未幹的"夢想"二字洇成鸢尾花的形狀。

"學妹，非網球部成員禁止入場。"

國二學長的鋼筆尖在登記表上洇出墨團，袖口沾染的藍墨水與白鹭指尖的靛青遙相呼應。他喉結滾動的聲音混入海風，目光黏在她網球包開口處——"R.S."。

白鹭轉身時發尾掃落顔料碎屑，在空中劃出冰裂紋般的軌迹："立海大校規第27條，申請練習賽需向風紀委員會報備。"

她指尖輕點真田的帽檐，陰影裡立刻傳來一聲克制的輕咳，"而我們剛提交過申請。"

場邊新生捂住嘴，手機鏡頭在顫抖；二年級生攥緊隔離網，指節發白；隻有幸村倚着鐵絲網素描，筆尖沙沙聲切割寂靜。

紅發少年吹破的泡泡糖"啪"地黏在臉上，銀白發尾的小辮從隔離網縫隙鑽進來："喂喂，現在新生都帶保镖報到嗎？"

一旁同伴拽住學長衣角，壓低聲音道："别管了......她是那個新生代表。"

竊語聲被海風卷走，白鹭踏入球場。

"聽說學長們的截擊很不錯？"她揚手揮拍，球拍劃破空氣的嗡鳴聲讓場邊部員齊齊轉頭，"不介意我領教一下吧？"

國三學長們交換眼神，三浦率先起身，運動衫下的肌肉随動作繃緊："小丫頭，球場可不是過家家的地方。"

他甩了甩拍線，球拍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輸了可别哭着找家長啊。"

"這正是我要說的。"白鹭指尖輕彈拍線，靛青網線繃成滿月，"請多指教，三浦學長。"

“學長，先發球吧！”白鹭鞋尖輕點發球線，球鞋膠底與粗粝塑膠地面摩擦出細響。

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拍柄纏帶——那裡仿佛還殘留着倫敦雨季的潮氣。

三浦學長球拍在指間轉了半圈，便割開了暮色：“小丫頭，現在哭還來得及！”

抛起的網球沾着鏽屑，帶起的風掀飛白鹭束發絲帶。

靛青發帶如斷線風筝飄向場外，卻在觸地前被一柄球拍截住。

“多謝學長。”白鹭反手将發帶咬在齒間，束發時腕間疤痕随動作繃緊，像一道褪色的琴弦。她無意識用拇指摩挲傷處，直到幸村的鑰匙串冷光刺痛眼睛。

“不過——”她忽然壓低重心，拍面傾斜角度讓一個少年的鉛筆頓在紙面。

“砰！”

網球在三浦腳邊炸開時，觀衆席傳來汽水罐被捏癟的脆響。那顆本該出界的球竟借着側旋緊貼白線折返，彈起時精準擊中隔離網上搖晃的絲帶結。

“15-0！”

三浦袖口泥漬随揮拍動作剝落，在塑膠場地上濺出星點污痕。

第二記發球直沖白鹭面門，卻在臨近時詭異地垂直下墜——是去年關東大賽讓他一戰成名的高抛下旋球！

白鹭突然笑了。

她後撤半步，球拍如手術刀般斜切入下墜軌迹。金綠色網線擦過球面的刹那，原本兇悍的旋轉竟化作溫馴的弧光，輕飄飄落在三浦無人防守的左側死角。

“30-0！”

歡呼聲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白鹭彎腰撿起一片碎瓣，粉色在靛青網線間搖晃——像幸村領口沒擦淨的顔料漬。

場邊自動販賣機的熒光忽然亮起，藍光淌過三浦僵直的球拍。他瞪着對面正用拍框颠球玩的少女——她甚至沒出汗，她的球鞋白得刺眼。

“回家玩洋娃娃吧！”第三球裹着怒火呼嘯而至，卻在過網瞬間被一記平擊截殺。

網球擦着三浦耳際嵌入鐵絲網，震落的櫻雨裡，白鹭正将發帶重新系成蝴蝶結：“前輩知道嗎？下旋球握拍時小指多收緊2毫米——”

她用拍尖戳了戳自己太陽穴，“這裡會提前預警哦。”

三浦的汗珠墜地瞬間，白鹭忽然甩腕抖拍。礦泉水瓶在空中劃出抛物線，不偏不倚砸中場邊計分闆——40-0的金屬數字牌"咔嗒"翻成"Game"字樣的刹那，她已閃身至網前。

"瞄準劉海的話..."球拍忽然橫削過三浦頭頂，他本能後仰時，束發皮筋應聲斷裂，"是這樣嗎前輩？"

場邊販賣機"咚"地滾出罐葡萄味汽水。丸井剛吹起的泡泡"啪"地炸在真田帽檐，紫發少年素描本上的擊球軌迹圖突然多出一道抛物線——正是白鹭挑飛皮筋的路徑。

“Game白鹭，1-0！”

幸村倚着隔離網輕笑："阿鹭的控球，簡直像用尺子丈量過。"

真田壓了壓帽檐，袖口“風紀”二字金線随動作閃過。

"但三浦學長的上旋比我上周過來時提升了。"

"所以她才故意放慢節奏。"剛剛在記錄數據的少年加入了這場對話，他的筆尖在筆記本上疾走，"用底線拉鋸戰消耗對方體力，誤差率0.7%。"

"控球精度誤差0.21mm。"他的自動鉛筆芯突然折斷，在筆記本劃出尖銳的折線，"但用球拍當剪刀屬于違規行為。"

"所以需要場外支援呀~"銀白發辮倏然從隔離網外探入，指尖橡皮筋精準套住三浦散落的頭發，"美容服務費承惠300円！"

真田的怒吼驚飛海鳥時，白鹭正用拍框勾起滾到場邊的發帶。

布料掠過幸村胸前徽章，反光刺得三浦眯起眼睛——那上面纏着一根極細的網球拍線——去年關東大賽限量款球拍的配件。

白鹭踏碎滿地櫻瓣，仰頭時，一片花瓣恰好貼上拍線，被陽光鍍成半透明的金箔。

白鹭在抛球瞬間撤步，原本的高抛發球化作低空切削。網球擦網時帶起的氣流掀飛柳的筆記本，紙頁如白鴿紛飛間，那顆球竟借着仁王遺落的橡皮筋二次加速！

"15-0！"

三浦的球拍第三次撞上鐵絲網時，金屬震顫聲與販賣機電子音奇妙共鳴："C-12商品已補貨。"——正是去年他奪冠後請全隊喝的檸檬汽水編号。

"時速170km。"少年從記分牌後擡頭，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泛着冷光，"考慮到側風衰減，實際初速度應該是..."

他筆尖突然轉向紅發少年，"你從三分鐘前開始嚼的葡萄味泡泡糖，會影響口腔氣壓測算。"

"哈？"丸井吹破的泡泡糖“啪”地黏上鐵絲網。他歪頭沖仁王咧嘴一笑，指尖糖球彈向對方銀白發辮——卻在半空被球拍截住。

銀白發尾的小辮從隔離網縫隙鑽進來："柳蓮二你煩不煩！這麼較真會早秃的！"

白鹭的球拍忽然指向東南角："戴白色護腕的同學，相機紅燈閃到我眼睛了。"

偷拍的男生手一抖，DV差點砸中銀發少年的後腦勺。

鏡頭搖晃間拍下紫羅蘭發色少年的素描本——密密麻麻的擊球軌迹圖正在他指尖翻飛。

"轉體時重心偏移。"紫發少年突然出聲，鉛筆尖戳破畫紙，"下次揮拍記得收緊核心肌群。"

白鹭的發帶蓦地揚起："多謝提醒，不過..."她反手抽擊的瞬間，顔料碎屑随球風撲上看台，"現在要收緊的是比分！"

網球炸開滿地櫻瓣時，真田弦一郎的黑帽檐終于從人群後冒出："非部員請退到黃線外！"

他手機屏幕還亮着風紀委員的執勤頁面，袖口金紐扣卻被夕陽鍍成火種。

當最後一球撕裂空氣的刹那，鴨舌帽身影的鋼筆突然掉落。筆帽滾向真田腳邊時，折射出金屬内側刻着的冰帝校徽。

但此刻無人注意——白鹭的殺球撕裂空氣，三浦的拍線應聲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