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一擡頭正好對上文宜的眼神。突然之間好像回到了高中去美國做模聯交換的時候,面對滿桌的感恩節大餐,幸福但不知該如何下口。
“聖誕快樂。”
“Merry Christmas.”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給出了回答。
文宜又笑了。他說:“Merry Christmas,盛靈。”
盛靈隻給自己三秒出神的時間,然後把地上的包大搖大擺地放到桌上。她揚了揚下巴:“喏,這棵樹交給你了。”
“好。”文宜沒多問,當即坐下老老實實地往樹上挂鈴铛挂金球。
盛靈背對着他把那隻襪子挂在他的床頭,往裡塞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做好這一切,文宜的樹也裝點好了。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盛靈走過來。
“你怎麼這麼快?”她光是拴兩個金球都花了好幾分鐘,這才多久,文宜一整棵樹就挂好了。
文宜朝她展示下自己的手:“我可是醫學生。”
布置好這一切,盛靈竟然無話可說了。目睹着盛尋的種種安排,她好像腦袋一熱就跑過來了。雖說準備了禮物,但來了要做什麼完全沒想過。
文宜适時打破僵局,指着剛剛挂上的襪子問:“裡面是什麼,現在可以拆嗎?”
“啊?你現在就要拆?”
“不能拆?”文宜眼神一暗,“還是說拆完你就要走了。”
“不走呀。”
文宜肩膀一松,整個人沉下來。
文宜的手很巧,一層層拆開包裝紙卻沒有損壞。最後的一層包裝是個木盒子。
“簡靈齋。”他讀了出來,手指輕輕撫摸上盒子上的燙金書法。不知什麼時候盛靈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解釋道:“我隻是借用這個盒子,裡頭的東西不是買的。”
他揭開封條,放在手心仔細端詳,轉頭對着盛靈問:“你寫的?”
盛靈今日很扭捏:“對,一時找不到合适的封條我就自己寫了個。”
文宜繼續往下拆,裡頭是一根墨條。
盛靈補充道:“這是徽州本地的松煙墨,你可以用試試。不管是寫字還是畫畫,都不錯。”
文宜卻格外認真地看着墨條上的字,沉默了一會兒問:“你自己做的?”
徽州盛産墨,盛靈年少的時候曾經好幾次跑到上遊的墨廠裡去自己做墨條。最初做的時候,是想着送給蘇易簡畫畫,但等一年陰幹時機過去她也淡了這份心思。這棵獨苗就留到了如今。如果這根墨條是送給盛堂年或者是盛雪之類的家人,盛靈此刻定是會高昂着頭微微一點,不發一言無比自豪地承認。
但她不會送給這些人。
她也不會這麼大方的承認。
這樣的自己讓她有點讨厭自己了。“讨厭”的想法冒出來吓了盛靈自己一跳。她決定立刻馬上重整旗鼓,做回自己。想要學着想象中的姿态,可是未免有些沒底氣,二者結合演變成了一句在空中劃出波浪線的宣言:“我做的。不喜歡?”聽起來更偏向撒嬌。
“喜歡。”文宜哪有不喜歡的道理。喜歡的東西和喜歡的人。
文宜的低頭一笑讓盛靈有了堅持下去的決心,随即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遞給他:“護身符,我特意找人去求的。”
文宜捏着它的紅繩,不知所措。
“真的,在佛前開過光的。雖然我沒親自去,但我會補上的。你放心拿着好了。”
是天災還是人禍,他心裡有數。眼裡氤氲了一層霧氣,文宜摩挲着它,“你特意給我求的?”
盛靈臉頰的腮紅進一步擴大,暈染到耳根。“我們家姐姐妹妹都有的。我也給盛雪求了一個。”
人真是奇妙。前一秒還在浮想聯翩,下一秒就被一句話打入冰河世紀。
他一直不想承認,盛靈的種種都是出自愧疚,出于一種補償的心理。在這些之外如果還有額外的部分,她也說清楚了都是兄弟姐妹的情誼。也許當時他一廂情願地以為互相吸引,不過時幼時那些回憶在記憶深處湧動造成的一丁點錯覺。
“你要去隔壁找你妹妹了嗎?”他坐在床上,臉朝着盛靈的反方向。
兩個人的關系像是跷跷闆,苦苦維持的平衡很完美,但不好玩。就是要一高一下才有趣。
盛靈見他有點生悶氣的樣子反而開心了,百分百元神歸位。她走到他面前,彎着腰側着頭看着他的眼睛,調侃着問:“大小姐,又怎麼了?”
文宜聽到這話面上一紅,立刻就要站起來。盛靈避閃不及,想要往後退一步竟意外左腳踩右腳,失去重心就要往後倒去。他把剛剛還視若珍寶的東西往床上一丢伸手拉她。
兩人夾心餅幹一般倒在沙發上。
夾着的是那本他沒看完随意放在沙發上的神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