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樣的裝束并不适合去見‘敵人’,容易讓人覺得可以輕視。
姜莞五官生得大氣,眉眼間比尋常姑娘家多了幾分鋒利和清冷,正經看人的時候一直很有威懾感。
她這樣一張臉其實并不适合帶細而雜的珠玉點翠頭飾,容易削弱她容貌自帶的氣場。
換了衣裝的姜莞坐到銅鏡前由着滿春取下頭上的粉白珠翠,換上樣式簡單的青玉簪,正好和腰間墜着的青玉麒麟佩互相映襯。
姜莞不愛香囊脂粉,就喜歡金器玉石,所以連帶着素日裝扮也常見它們的身影。
安壽堂内,一路風塵仆仆的二房一家正撲在白氏跟前訴說多年未見親人的思念。
望着親子疲憊消瘦的面龐,白氏心疼極了,同時對姜莞的怨恨更深了。
當年死丫頭要能拿出銀錢替她兒打點,她兒何苦要在西南苦熬十年。
可憐她兒才三十多歲發間就生了銀絲。
白氏心口憋着一團火。
姜瑞察覺到親母的憋屈,匆匆掩了下面開口道:“這些年未能在母親跟前盡孝,是兒子的不是,”他話鋒一轉,看向一旁的姜承,似是感激道,“幸而家中還有大哥。”
姜莞過來時正好聽到這句,此時安壽堂内除了她都到了。
安壽堂外守門的婆子見她來了正準備進去通報卻聽裡頭突然有人道:“當年那事是莞姐兒不對。”
而聽到這裡的姜莞稍隻是稍挑了下眉,一旁的滿春就迅速制止了要進去通報的婆子。
姜家産業不多,自從白氏管理中饋後,家裡的鋪子田莊的産息一年不如一年,中公一直沒多少閑銀,以往還要貼補在外的二房,是以這安壽堂守門的婆子丫鬟攏共就兩個。
再多白氏養不起。
丫鬟去沏茶去了,就剩個婆子。
滿春都不用多使勁就攔住了。
姜莞堂而皇之地立在門側,一點也不急着進去。
不同于姜瑞通身的文氣,姜承長了一張圓臉,眼色略渾,一身錦衣華袍堆砌無半點文人氣質,倒像是外邊家産頗豐的商戶子。
姜莞聽舅舅李棠說起過,她這位便宜爹長得像她那位曾外祖父,所以從小就不得祖父姜德喜歡。
但便宜爹不這麼認為,他覺得父親是看重他的,是他自己不如二弟聰慧,拖累了姜家。
為了讓姜德覺得他這個長子還是有用的,姜承把富商外祖留給自己傍身的鋪子和田莊,這些年陸陸續續給出去近半。
姜莞兩輩子頭一回見到這麼蠢的人,偏她明面上還得喚對方一聲父親。
“莞姐兒也不小了,一直這麼孩子脾性可不行。”屋内,白氏接過繼子的話頭,狀若無意道,“今早我好心讓張媽媽去了一趟陶然居,想着她二叔今天回京,讓她今日就别出府了,誰曾想張媽媽話剛開了個口就被轟了出來。”
一旁的姜德聞言,皺眉:“确實不像話。”
下首的張媽媽得到主子的示意,也連忙點頭道:“老奴當時話都沒說完就被大姑娘院裡的人趕了出來。”
白氏還裝作關心的樣子:“也不知道莞姐兒大清早出門做什麼,姑娘家還是少出府交際為好,十八九的年歲,也該考慮考慮親事了。”
主仆倆一唱一和。
“是啊。”一直安靜伺候在姜承身側的芳姨娘也柔聲沖男人道,“府裡可不止有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可都及笄了,這大姑娘遲遲不嫁,讓底下的妹妹們可怎麼辦。”
五姑娘姜芙聽到芳姨娘的話,秀眉皺起,有心想反駁兩句,卻被母親孟玉華按下。
還不到她一個小姑娘出面的地步,孟玉華瞥了眼不知在打什麼黑心算盤的一家人,正要開口,卻在這時堂外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我何時嫁人,芳姨娘你怕是沒那個資格操心。”
姜莞踏入正堂,目光冷冷掃向衆人。
“大姑娘誤會妾身了。”芳姨娘眸光暗了一瞬擡起望向姜承,楚楚可憐的眼神直讓姜承心疼,他眼神不滿地沖着姜莞道,“芳姨娘是在關心你,别不識好歹。”
姜莞坐到孟玉華身側,不接他這位父親的話,而是對依舊跪坐在白氏膝前的姜瑞,揚起嘴角,“侄女在這裡恭喜二叔,在外苦熬多年終于能回家了。”
姜瑞聞起身,注視着姜莞的眸光微閃,忽而一笑道:“十年不見,阿莞都長成大姑娘了,我讓你二嬸準備了幾樣禮物,回頭讓人送到你屋裡。”
話罷,他又看向其他幾位侄女,溫和至極道:“都有,二叔不偏心。”
姜莞眼微眯,姜瑞沒回來之前,白氏幾人可沒想讓她這麼快嫁出去。
都在想如何能扒下她手中的産業。
而芳姨娘是白氏的親侄女,二人向來同一個鼻孔出氣。
能讓白氏萬分在意的,隻有親兒子姜瑞。
今日白氏驟然提起她婚事,怕是和他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