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爹爹是因為母親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還未嫁人卻已身懷六甲,才不得不給了母親一個名分。難怪在我為數不多的記憶裡,爹爹雖對母親照顧有加,但細想起來,他倆的相處模式好像确實更似兄妹不似夫妻。”
太後歎了口氣,“你爹爹從小和我們姐妹倆一起長大,他一向把你母親當作親妹妹似的看待,你母親打小就特别黏他,所以我們也才一直未能看出你母親其實對子敬早已起了别樣的心思。
而且你爹爹這人本來就重諾,他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就隻會是一雙人,他雖與我無緣但有了太後指婚的原配,就不可能再沾染别的女子。
再加上你母親懷的又是龍胎,不管你母親自己認不認,她都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你爹爹給她名份雖然是為了保護她的名節,但主要還是為了替先皇和我照看好你們母子。”
可童子蒙并不覺得爹爹是在替别人照顧他們母子,因為在他的記憶深處,他能感受到爹爹對他的愛,如親生父親一般無二。
“我依稀記得,我和母親之所以返京,是因為宮裡來了旨?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童子蒙現在想起那個夢裡,爹爹說起宮裡來旨後,母親随之色變,接着就當場暈厥。還有後來,他們一家人被迫分離時他哭得撕心裂肺的場景……雖然此事已過去數年,印象早已模糊,但心痛之感還是會在提及時狠狠地抽上一抽。
太後沉默了一小會兒,似是又陷入了新一輪的回憶。
“當年……你母親被我連夜偷偷送走,我并未告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是怕先皇會去找他們追問她的下落。因為我知道,你母親若被先皇找回來,那我好不容易保下的這條命恐怕就再也保不住了。
先皇當然也來問過我,我隻說你母親隻是想出去散散心,并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先皇雖不信我說的話,也對我偷偷将你母親放走頗為惱怒,但因我好歹是一宮之後,且又從未在大事上出過什麼錯漏,所以他也不能奈我如何。隻是命人看緊了我的往來信件,看能不能找到關于你母親藏身的蛛絲馬迹。
直到四年後,有祁隆府那邊的人進京任職,無意說出子敬家中有一妻一妾兩位如花美眷的事,引起了先皇的注意。
大家都知道衛夫人是先太後親自賜婚的女夏第一美人,别人家的女兒哪裡還敢送人給衛子敬做妾室?比容貌比不過,比身家比不過,比名頭也比不過,嫁進去就意味着被正室夫人碾壓,連争風吃醋都沒資格。
可偏偏還是有女子甘願進府做妾,而且聽說兩位夫人還相處得非常融洽,這就難免引起一些人的好奇。
先皇隻需稍稍一打聽,就能知道這位新夫人是什麼時候進的門,一聽說子敬是四年前納的妾,他心裡便起了疑,于是就瞞着我找人直接去了祁隆府查。很快,查探的人就把你母親和你的畫像給送了回來,先皇再根據你出生的時間,便猜到你多半是他的孩子。
他氣勢洶洶地帶着你們母子倆的畫像來找我求證,我見瞞不住隻能說了實話,但怕他因此嫉恨上子敬,便特地跟他說明了子敬隻是代我照顧你們母子。
他那時知道你母親為他誕下一子很是高興,哪裡還會計較我跟子敬過去的關系?轉身便拟了道聖旨,說要馬上接你們母子回宮。”
童子蒙和太後接着便同時陷入了沉默,因為誰也沒有料到,那道聖旨竟然成了一道催命符,害得他母親丢了性命,他也被人撿走,最終那個人還是空歡喜一場。
童子蒙深吸了一口氣,蹙眉道:“聽說外祖一直認為這事是您私下派人做的,那……那個人有沒有這樣懷疑過您?”
太後輕笑了一下:“他倒是沒有這樣想過,雖然我與他夫妻一場并不恩愛,但我的為人如何他心裡還是有數的。當初你母親回絕他的時候與他談過什麼我不太清楚,但他知道我與你母親姐妹情深,我護你們都來不及,又怎會害你們?
倒是你們祖父……哎,不提也罷。”
童子蒙能看懂姨母的無奈,至親之人尚不如一個“外”人,這是何等的悲哀?
童子蒙頓了頓,又道:“後來那位又把爹爹召回京城任侍郎一職,是想讓爹爹幫着一起查找母親的死因嗎?”
“算是吧。”太後苦笑,“但更多的是想讓你爹爹進宮給他講講你們母子那三年在祁隆府的點點滴滴,那些事哪怕他已聽過千遍萬遍也百聽不厭,聽一遍難過一遍,最後抑郁成疾,留下了難治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