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瀾倚在方向盤上按了按喇叭,一方面是告知别墅裡的餘笙自己要撤了,一方面是讓垂頭喪氣的蕭恪趕快清醒點。
“鬧别扭歸鬧别扭,明天的工作可不能耽誤,你盡快哄好小餘好吧?哄老婆的事情可不能拖太久,說起來也是你說話太沒有邊界,踩在人家的自尊心上踐踏……行啦你也累一天了,趕緊回去眯會兒,明天一早還要開工——”
“資本家的醜惡嘴臉。”
在賀瀾啰嗦的期間蕭恪已經下了車,砰地一聲把門一關,抱着胸目送賀瀾的車駛離視線,腦袋裡還在思索剛剛對餘笙的冒犯。
其實他并不覺得餘笙是會因為錢這種事大動肝火的人,她的精神富足到不需要對旁人不友好的指點和眼光計較,她的自尊心也不在于因為家境的一落千丈而被人戳脊梁骨,也因此在談及餘笙家裡破産的事情時,蕭恪從來都沒有刻意回避過,殊不知在不經意間卻忽視了餘笙的堅韌之下,也有一顆渴望被呵護的心。
不知不覺間,蕭恪已經踩着柔軟的地毯走上了三樓,等回過神來時,手已經擡起靠近緊閉的房門,幾乎馬上就要叩響,這才看到餘笙挂在上面的手繪自制門牌。
【呼呼中zzz】
因為之前答應過不會打擾餘笙在家裡的生活,自從她搬進來之後,蕭恪就幾乎沒有再踏足三樓,這還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原來餘笙在三層的每一間房門口都做了相應的裝飾,那麼房間内部的布置就更不用提了。
她是真的在認真生活,甚至把這裡當作了自己短暫落腳的小家,哪怕曾經優渥的生活出現了變故,那種特有的生命力卻依然蓬勃。
蕭恪在房門口輕歎了口氣,擡手撫摸着那個特殊的門牌,眼前甚至可以看到她趴在工作桌前,充滿幹勁地繪制着,認真又可愛。
看來今晚是沒辦法向她洗清誤會了,蕭恪又在門外停留了一會,便輕手輕腳轉身向二樓陽台而去。現在這個時間距離明天開工已經沒剩多久了,而對餘笙的歉意也讓蕭恪毫無睡意,索性便去吹吹冷風,好清醒一些。
蕭恪沒有抽煙的愛好,但有時候為了更細緻地刻畫角色,會将煙蒂夾在指縫之中或輕咬着煙嘴出神。後來隻要他心緒不佳到某種嚴重的程度,便有了模仿抽煙的習慣,仿佛隻是重複這樣的動作,就可以将他的愁緒一掃而光。
他想起高中那兩年同餘笙度過的不算富餘的時光,有的隻是無人知曉的膽怯、不動聲色的試探、小心翼翼的靠近,以及不告而别的誤解,而那深藏的愛意卻隻能随着時光化作越沉澱越悔恨的遺憾。好不容易他抛開所有顧慮,卻仿佛把二人之間的關系拉得愈發遙遠,陷入自我懷疑的蕭恪頓時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因為徒然增進的距離而失了理智,以緻于太過急于求成。
就這樣回憶着,天邊層疊的雲間已然漏出點點晨光,蕭恪眯着眼睛望向遠方,整個人都在清寒的早晨披上一層落寞的冷霜。
從蕭恪家開往電視台的路上,他整個人都沉默不語,賀瀾一見他閉目養神的模樣,就知道他心情不好,連平時叽叽喳喳的助理都很有眼色地沒敢吭聲。
訪談錄制得還算順利,蕭恪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地同主持人對答如流,每個問題都應對地滴水不漏,隻是賀瀾站在監視屏外頻頻蹙眉,因為太過了解蕭恪,所以才能立刻覺察到他的不正常。
趁着休息補妝的間隙,賀瀾立馬溜到蕭恪身邊,頗為關心地詢問了昨晚的情況。
“你今天狀态不太好啊,弟妹還跟你怄氣呢?”
休息室沒有别人,在賀瀾面前的蕭恪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靠着椅背微微阖眼,有些疲憊地回應道:“不知道,我一大早出門根本沒見着她的面兒。”
“你不會就這樣冷處理了吧!女孩子是要哄的,你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跑了?雖然我是有說要你專心工作沒錯啦,但你老婆還在氣頭上結果你非但沒有任何表示,反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落荒而逃,簡直就是往火藥裡埋炸彈!”賀瀾一聽倒是先按捺不住了,直接拉了張椅子坐到蕭恪面前,一拳生生把他錘醒,“我拜托你啊蕭哥,老婆是你自己的,嘴巴甜一點行不行?你不是偷偷暗戀人家好多年,你……”
聽着賀瀾喋喋不休的蕭恪最終還是忍無可忍,冷言打斷道:“她不是那樣無理取鬧的女孩兒。”
“……你還真是自信啊老蕭,要是就這樣丢了老婆,可别怪我沒提醒你。”賀瀾氣沖沖地直接站起身來,又覺得自己不能失了風度,便擡手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西裝外套,留下一番叮囑,“好好工作,别把你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擺出來,再被對家挑了毛病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