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貴在錢文壽這兒一共賃了二十畝地。
家裡隻他一個重勞力,哪怕是一個正在壯年的漢子,真每天下地種二十畝,這體力活兒的強度也不是開玩笑的。
他每天是累得跟條死狗一樣,甚至還要在那兒受其他佃農的排擠。
日子過得越憋屈就越懷念前段時日舒服躺在家吃救濟糧的日子。
“都是那陰險狡詐的死丫頭!”宋良貴恨恨地罵道,要不是她,自己也不會賠出去好幾鬥糧,搞得現在他們日子過得緊巴巴。
因為住的地方離賃的田地有一段距離,江翠娥每日午時都會去給宋良貴送飯,
她得走上好一段腳程,然後夫妻倆都得在地裡忙活一下午,結束了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去。
她自然也知道了附近的佃農不待見他們,遇見了沒個好臉色不說,時不時還要下幾個絆子惡心他們。
她都他們這些人吵了好幾回的嘴。
他們在錢文壽那邊讨不到什麼好,而原來的宋家人對他們也是不對勁兒。
上次宋良貴在路上碰到宋根苗,這人以前還是能一起唠嗑的,剛張嘴想打聲招呼,對面走過來的宋根苗上下撇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良貴:......
自己也沒得罪他吧?真是莫名其妙!
江翠娥自然也是遭到了同樣的對待。
以前在河邊洗衣服或者閑暇的時候跟村子裡的媳婦們原本還會一起說說話,現在她們一見她人來就全部默契地閉了口,跟看見瘟神一樣。
這種情況碰到得多了,他們自然能發現自己是被所有的宋家人給孤立了!
等搞清楚了這點,宋良貴不屑地嘁了一聲,好,好,你們現在不待見我是吧?
開荒,開荒,等你們開到最後顆粒無收的時候,看你們拿什麼養活一家老小,别到時候求到我這兒來!
江翠娥覺得自家現在是兩邊受氣,哪頭都落不着好。
一想起這事兒就氣得在家直哭,她當初早說了不去做佃農,這死男人就是不聽,現在倒好了。
“要不,咱麼去找善全叔說說?看看如果現在想回頭的話,還能有什麼辦法不?”江翠娥哭累了,淚眼婆娑地勸宋良貴。
她想着畢竟大家都是姓宋的,再怎麼樣都是同根同脈,跟大家夥一起的話總比待在外人的地盤上來得好啊。
宋良貴早被這婆娘哭煩了,現在又聽她說什麼回頭的喪氣話,瞪着眼,怒聲吼道:
“回頭什麼回頭?哪裡還有什麼回頭路走?你個婆娘懂個屁,就知道哭!”
江翠娥被吼得一愣,眼淚噼裡啪啦地掉,低着頭不敢再說話。
宋良貴氣還沒順,一腳踢翻門邊的籮筐就出門透氣去了。
聽見爹娘吵架的宋阿蓉跟壯實都躲在竈房裡,“梆”的一聲響後,他倆吓得人都瑟縮了下。
然後屋子裡是死一般的安靜。
發現他們爹出了門,姐弟倆對視了一眼,又同時舒了一口氣。
宋良貴踏着夜色,卻倒是意外碰見了好多日不見的宋進糧。
宋進糧迎面走來,自是也看見了對方。
倒是沒跟其他人一樣對着宋良貴沒好臉色,他隻是微點了下頭,然後連忙快走了幾步。
正當他們已經擦肩而過,宋進糧松口氣的時候,就聽後頭的宋良貴沒好氣地喊了一句:
“進糧,怎麼?你現在連我這個老哥哥都不認了麼?”
宋進糧身形頓住,暗道老哥哥啊,不是我不認你,隻是你現在犯了衆怒,我呆你邊上也要被牽連到。
但又實在不敢就這麼走了。
他腦袋往左右迅速探了探,這時候倒是沒見到什麼其他人。
想着現在天色黑,就算有人過來應該也瞧不清是他在跟宋良貴講話。
這才慢慢轉過身,臉色尴尬地呵呵笑着:“哪能啊?良貴哥。”
宋良貴蹙眉看着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又朝對面人招招手,
“過來啊,你站那麼遠幹嘛呢?”
宋進糧沒想跟他撕破臉,他倆結成異姓兄弟還是當初他自己求來的。
宋良貴脾氣硬,以前在村子裡可是很不好惹,喊他一聲大哥是為了能罩着自己,所以這些年來自己在他面前也是很習慣性地成為小弟的角色。
比如現在。
“我就是......剛沒認出你來。”宋進糧讨好地笑了兩聲,然後走近了一點開始噓寒問暖,“良貴哥,這幾天也沒見着你人,你最近咋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