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坐定,何夫人問出心中的疑惑,“不知郡主今日尊駕降臨敝府所謂何事?”
韓瑟瑟用手摸了摸鬓發,笑道:“我母妃下月誕辰意欲做佛像畫展慶壽。我素日聽聞太常寺少卿洪大人家兒媳蔣娘子手中有前朝大師存師南的觀音圖,乃是稀世珍寶,我母妃便想借畫一用。我聞其夫亡故後暫居貴府,所以今日才來叨擾。”
聽她說完緣故,何夫人心下大安,對珍珠說道:“去落梅院對表小姐說明此事,将畫借來。”
珍珠領命剛想離開,韓瑟瑟道:“把蔣娘子一道叫來,我既是向她借畫自當當面感謝才是。”
珍珠看向何夫人,見何夫人颔首應允方才離去。
碧桃過來奉上清茶,何夫人招呼道:“郡主請用茶。”
韓瑟瑟端起茶碗見不是自己素日常喝的内供紫筍茶,又将茶碗放下。何夫人見她動作,也并未說話。想着從落梅院過來需要不少時間,何夫人便和韓瑟瑟聊起些京中風俗,兩人倒也相談甚歡。
珍珠腳程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落梅院向蔣念鴻禀明此事。蔣念鴻不知明華郡主如何得知她手中有存師南的畫。那畫确實是她家的傳家寶,父母當初怕她小門小戶被夫家輕視才将畫放到她的嫁妝之中。但洪達祖也好賞玩字畫,于是将她的畫拿去自己書房獨霸,她也不好過問。等到這次收拾嫁妝她才在他的書房找到此畫,不過畫上已是布滿黴斑。
但明華郡主既然上門讨要,她也不敢不給,“凝霜,映雪你們快随我去書房把那副觀音圖找出來。”
從珍珠過去已經有半個時辰時間,韓瑟瑟已經有些生氣,“何夫人,蔣娘子一直不來,莫不是要我親自去請她不是?”
見她面色不虞,何夫人對張嬷嬷使眼色讓她去催。又對韓瑟瑟賠笑道:“郡主說的哪裡話,我侄女有病在身故而腳程慢了些,還請郡主見諒。”
又等了一炷香時間,蔣念鴻才姗姗來遲,隻見她一身淡粉衣衫,額上點點薄汗,恰似初夏新綻的芙蕖。韓瑟瑟上下掃視她,覺得蔣念鴻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閨秀,長得也沒有多麼出衆,一時有點後悔自己浪費時間找這麼繞的借口來見這個情敵。
“民女見過郡主。”蔣念鴻聲音中都還帶着微微喘息聲。
“哼,蔣娘子真是好生難見,本郡主在這裡等了這許久時間才得見真顔。”韓瑟瑟觑眼冷聲道。
蔣念鴻連忙下跪,“郡主恕罪,民女絕不敢怠慢郡主,隻是因為找畫,方才來遲。”
“那畫呢?”韓瑟瑟冷聲問。
“回郡主,那畫一時找不到了,我方才連同丫鬟上上下下翻找一通,未能找到,可能被我遺失了。”蔣念鴻解釋道。那觀音圖在洪府時是她親手同其他的書畫一起打包裝箱,但方才就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為此才耽擱許多時間,遲遲才到前廳。
韓瑟瑟聞言将桌上的茶碗朝蔣念鴻腳邊砸去,啪的一聲,飛濺的茶水打濕了蔣念鴻的衣裙,她不敢作聲,隻愈發恭敬地跪着。
韓瑟瑟起身走到蔣念鴻身前,躬身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冷笑道:“蔣娘子,你是在同我開玩笑嗎?若是你舍不得那畫,怕我趙王府私吞,大可堂堂正正拒絕我,而不是找這等理由,拿我當三歲小孩戲弄。”
見侄女跪在地上,随時要支撐不住,明華郡主又如此咄咄逼人。何夫人連忙好生勸解道:“郡主莫要生氣,那畫可能落在哪裡一時間尋不到。等尋到此畫,我一定派人送到王府去,決不會誤了王妃的壽誕。”
韓瑟瑟聞言,起身接過婢女拿的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指,又看向蔣念鴻問:“不知道蔣娘子和何夫人是不是一個意思?”
蔣念鴻點點頭,“是郡主,等民女找到畫一定立馬送到王府。”
韓瑟瑟不屑地看了蔣念鴻一眼,轉身對何夫人道:“夫人,借畫一事既已說定,那明華就先告辭了。”
将韓瑟瑟送出府門後,何夫人連忙回轉過來查看侄女的情況。她扶起蔣念鴻到采晖堂,又讓映雪去落梅院取蔣念鴻的衣裳過來。
“念鴻,你方才被茶碗砸到沒有?”何夫人關切地問。
蔣念鴻搖搖頭,“姨媽,我沒事。”
不久後映雪取來衣服還捧來一個畫匣,先前他們過來時凝霜仍在落梅院找畫,終于在書櫃下方的空隙中找到了觀音圖。
何夫人打開畫匣一看登時傻了眼。
“姨媽,我先前就想和你說的,這畫已經毀了。”蔣念鴻看着自己的傳家寶被洪達祖糟蹋成這個樣子心中也十分難受,可如今已經答應明華郡主将畫送去又更是為難。
何夫人把畫收起來,坐在羅漢床上,覺得腦袋一陣痛,歎了口氣道:“萬不可這樣把畫送過去。京中裝池店衆多,我讓康管家去問問有沒有哪家能有辦法還原。”
蔣念鴻覺得自己懷璧其罪反倒給方家惹來麻煩,心中好是過意不去。何夫人看穿她的自責,安慰道:“念鴻,這不是你的錯,别往心裡去。”
何夫人讓人送蔣念鴻回去休息,又讓康管家出門去裱背鋪問問有無辦法補救。
及至申時,隻見方冉途抱着一個錦盒緩步走進采晖堂,眉眼間流露出罕見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