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方冉途把目光從舒容身上移開,看向自己手頭剛剛刻好的閑章,突然有了興緻想要逗一逗舒容。
“舒容,你過來。”方冉途招手對舒容說道。
舒容走到他近前,看他手頭正拿着一塊荔枝凍壽山石,石料晶瑩透澈,有如剛剛剝殼的鮮荔枝肉。
“舒容,我聽說你會識字是不是?”方冉途側身仰頭微笑着看着舒容問。
舒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這麼問,想了想道:“奴婢幼時跟着父親學過幾個字。”
“我剛刻好了一枚閑章,一共四個字,你要是能說對我刻的是什麼我就賞你四十兩銀子,如何?”
四個字四十兩,一個字十兩。抵得上她裝裱四幅普通的字畫了,舒容覺得自己從來沒做過這麼劃算的生意,就是往死裡猜她也要猜出來。
“好,奴婢願意。”舒容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以免顯得太過興奮。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方冉途拿過桌角上青色瓷盒裡放的印泥,又拿出一張幹淨的連四紙,用毛刷掃過印章上的灰塵後,在印泥中輕輕一頓,随後垂直在宣紙上蓋出朱紅色的四個字。
舒容見他蓋好,便湊近去看宣紙上的字。舒容的衣裙擦過方冉途的手臂,他側身看舒容隻看到她細白的脖頸和耳朵上微微搖晃的珍珠耳墜。他從來沒有挨女子這麼近過,此時聞到舒容身上傳來的淡淡桂花香味,耳根子一下子變得绯紅。
舒容一下子就認出了宣紙上的四個字,看來方冉途是故意要賞她銀子的,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好心。她假裝盯着四個字思索,良久後才道:“我看這四個字是翠竹林中,二少爺,我說得對不對?”
舒容側身去看他,見他耳根子發紅,整個人也像凍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她方才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太過親密,超過了方冉途的安全距離。她悄悄地往旁邊挪了幾步,讓兩人之間保留足夠大的空隙。
感覺到舒容的離開,方冉途的身子才恢複動作,他看着宣紙上的印章,聲音有些發緊地說道:“你說對了。明天我就讓康平把銀子送到桂馨院去。”
銀子到手,舒容俏皮地笑着向他道謝,“奴婢多謝二少爺賞。”
“嗯。”他輕聲回應道。
看着舒容梨渦裡盛滿的笑容,方冉途突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拍。他别過頭去不再看她,讓她先去寝房等他,他自己則專心收拾起桌上雕刻的工具。
剛出書房舒容就看到康平抱着手看着天空,“康平,你在賞月呢?”
“容姑娘,你出來啦?”康平見到舒容過來就想起下午回來遇見的舒力,那舒力跟他之前遇到的一個小厮言行很像,他一直又想不起來是誰,所以望着天出神。
“嗯,二少爺讓我先到寝房裡等他。”
見到康平臉上神色複雜,又認真地盯着自己的臉看,舒容疑惑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康平本是想偷偷對比下舒容和自己今天見到的舒力五官哪裡像,聽到舒容問話,下意識就把自己心裡頭想的話說了出來,“舒容姑娘和你哥哥也不像嘛。”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哥哥?”舒容沒有聽說最近方冉途去了莊子上,康平怎麼會見過舒力?
聽舒容這麼問,康平想着幹脆把舒力的事情跟舒容姑娘說清楚,也好讓她知道二少爺對她很好。如此想着他就把今天在東側門遇見舒力的事情跟舒容講了一遍。
康平話剛剛說完,方冉途就走了出來。
“康平。”他用警告意味的眼神看着康平。
康平才知道自己不該在舒容面前說這些話,便把頭低下去不敢再看方冉途。
“我隻是随手一幫罷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方冉途微笑地看着舒容道。
舒容心中翻白眼,你被賭鬼騙了還以為自己做大好事呢。舒容笑笑沒有說話。
方冉途見她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臉色沉下來。
康平看到兩個人氣氛突然尴尬起來,想緩和一下,便笑着對舒容說道:“舒容姑娘,二少爺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幫你哥哥的,你可要好好感謝二少爺才是。”
舒容把臉别過去看着庭院中的翠竹,沒有說話。
方冉途被她冷淡的态度激怒了,“你覺得我多事是不是?”
“奴婢不敢。”舒容口頭說着不敢的話,看向方冉途的眼神卻滿是嘲諷。要說舒容在這個世界上最恨的人,舒力絕對算得上一個。方冉途給賭徒賭資還想讓她道謝,她做不到。
方冉途沒有想到一向乖巧和順的舒容還有這樣的一面,他好心好意出錢幫了他哥哥修家裡的房子她不感激也就罷了,還用眼神嘲諷他。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虧他怕她沒有錢花剛才還賞賜了她四十兩銀子。
“我今日想一個人休息,你今晚回桂馨院吧。”方冉途不去看她,語氣冷淡地說道。
“奴婢告退。”想到舒力那個倒胃口的人,舒容暫時也沒了演戲心思,面無表情地行禮後就回了桂馨院。
看着她毫不留戀地離開,方冉途冷哼一聲,大步流星地走向寝房,徒留康平一個人在走廊裡頭自責自己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