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他的聲音回蕩四周:“有意思,你居然不是流放者!兄弟們,今天這網可是給我們撈來一個大驚喜!”
衆人不明所以,但還是跟着年輕男人一起歡呼雀躍。有幾道心直口快的聲音傳到燕無樂耳中:“不是流放者?那她是啥?”
好了,她現在也能猜出這些人的身份了。
所謂流放者,其實是上個世紀初,随着幾次星際越獄事件後而興起的說法。一部分囚犯竊取飛船,不管不顧地奔向星空,自此杳無音訊。
而在這之後,所有因故背井離鄉、流亡星際的自然人,都以“流放者”自居。他們中有非法移民失敗的、有從監獄中逃脫的、也有懷着冒險精神自願加入的。
而宇宙并非一團混沌,引力圈和舊航道的存在,将來自五湖四海的流放者們吸引到一起。他們上供了各自的飛船,最終形成了這鋼鐵鮟鱇魚一般的「流放者之家」。
随着小辮男的帶頭,工程車群紛紛為燕無樂讓道,左右兩個機器人做出“請”的手勢,竹節蟲般的手臂指向前方。
那年輕男人從吊車上一躍而下,走到她身前,“我叫周一,星期一的周一。這位美麗的小姐,您怎麼稱呼?”
“飛燕的燕,燕無樂。”她晃了晃手铐,“這個能給我解開了嗎?”
周一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手铐内的機械臂,“如果你不叫這個名字的話,它倒是随時能解。”
“久仰大名,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在金銮城外見到燕總本人。怎麼,逃婚逃到外太空了?豪門世家裡的腥風血雨、暗流湧動?”
燕無樂:“……什麼亂七八糟的。”
周一不語,隻是一味展示他多如山般的電子垃圾讀物。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自己瞧瞧,”他手環光屏變為鏡子,對準燕無樂,“你臉這麼紅,我以為是被我猜中然後惱羞成怒了。”
鏡中倒影下,燕無樂确實臉頰通紅,馬尾束起露出的額頭上,還有硬币大小的血痂。
“……”
她抿了一下嘴唇,試圖讓它們不那麼蒼白。
燕無樂:“發燒燒的罷了。”
周一“哦”了一聲,随後掏出傳呼機喊了串暗号,燕無樂不明所以,直到一個飛奔而來的小孩遞來退燒藥。
“吃了吧,不用謝我!”周一說完向四周揮了揮手,圍觀群衆登時作鳥獸散,回到各自崗位幹活去了。
兩個竹竿般的機器人依然寸步不離,周一又掏出個遊戲手柄,讓它們挪開一步,看起來像左右護法。
“健康可是工作的本錢,燕大資本家。”他舉起手柄指向前方,“千萬别倒下了,我們的參觀才剛剛開始!”
“「大魚」歡迎你——”
巨型火爐的另一端有大門敞開,短暫的樓梯盤旋而上後,是一個圓形的大廳。
除了他們來時的樓梯通道,這裡還有數十條長得一模一樣的小門,它們依次編号,呈放射狀鋪在圓形大廳周圍。
周一帶着燕無樂随意推開一扇,裡面如同羊腸小道,嘎吱作響的狹窄地闆兩旁是更小的門,大緻僅能容納一人。
每扇小門上同樣有編号,隻是數字已到了三位。周一又随意推開幾間,裡面有桌椅闆凳,以及數量不一的單人床。
“居住區。”周一言簡意赅,他指了指他們的頭頂,示意上面不再有建築。
燕無樂在腦中勾勒圖形。看樣子,這裡是「大魚」的背部,占比不多,承重有限。
周一:“你之後也會住在這裡,等婆婆們安排吧。”
燕無樂應下,她的「扁舟」需要修複,一時半會回不去,不如住下。
二人腳步未停,繼續向前。周一看她一臉的随波逐流,“你就這樣住下了?都不掙紮一下,真被掃地出門了?”
“那我走?”
她把手腕上的鐵铐甩得嘩啦作響。
“……sorry!”
這酒店長廊一般的部分沒持續多久,很快他們便聽到嘈雜聲音。生活區到了,區别于魚腹的加工區,這裡婦孺居多,做的活也與日常衣食住行有關。
燕無樂躲開幾個橫沖直撞的小孩,又穿過數十口被關在鐵籠中的熱鍋。不遠處是飯堂、診所和倉庫,後勤保障皆在這一方空間中完成。
許多女人停下手頭的活,看着周一領着個年輕女人在這穿行,來人容貌昳麗,四肢修長,機械手臂上流淌着不菲的銀光,一看就十指不沾陽春水。
于是她們又興緻缺缺地移開了視線,繼續搬卸沉重的飯桶。
燕無樂環顧四周:“這裡的人怎麼這麼少?你們剛架着槍炮對準我時,不是陣仗挺大的嗎?”
周一:“特事特辦咯,不是針對燕小姐你哈!現在加工區時間緊,任務重,人手自然都被調過去了。”
什麼任務,她問。
最後一扇大門被周一推開,視野忽然遼闊起來。浩瀚星海穿越穹頂,籠罩在衆多渺小人類之上。是駕駛區,所謂「大魚」的頭顱所在。
“任務?不如說是使命,一個量變達到質變的巨作!”
周一高亢的聲音淹沒在群星之中,一字一頓,感染在場所有人:
“你知道懸浮島嗎?我們将收集沿途所有的懸浮島,粘成一個新大陸!”
衆人和他一起歡呼,“——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