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喝了一口冰水，把視線望向窗外。

十一月的動靜還不算很冷，隻是偶爾會刮起一陣微涼的風。

他看着地上飄過的落葉，不輕不重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就要看那幾位是怎麼想的了。”

是讓五條悟一個人搞定一切，還是讓江州早紀補上——不對，比起沒那麼可控的江州早紀，他們應該會選擇——

“好久不見。”穿着白色咒術高專制服，留着一頭黑發，眼下是深深黑眼圈的少年跨過禮堂的門檻，此時正一臉溫柔地沖大家笑着，全然不見奔赴了一夜的辛勞。

狗卷棘瞪大眼：“生筋子！”

乙骨憂太沖着好久不見的同期微微一笑：“棘，好久不見啦。”

這邊同期見面其樂融融，隔壁家入硝子那裡同期會面宛如一場大型的問題兒童開導現場。一夜未睡的家入硝子此時正端着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另一隻手給自己點了根煙，毫無顧忌地在五條悟面前抽起來。

五條悟扁扁嘴：“诶，硝子，你又抽煙哦。”

家入硝子懶得理他：“你總得允許你可憐的同期有點業餘愛好。”

五條悟往後一靠，醫務室内瞬間有些沉默。

惠和野薔薇傷的不重，此時正蹲在悠仁和早紀的病房内，兩個人一人守一個，說什麼也不肯走，一定要陪着自己的同期。

彼時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對視一眼，也沒再說什麼，随他們倆去了。

最後這片沉默還是家入硝子打破的。

等一整根煙吸完，家入硝子狠狠灌了一口烈酒，随後才看向五條悟，語氣平淡：“所以呢？你突然的沉默是為了什麼？”

他現在整個人的狀态都很奇怪，平時話絕對不像現在這麼少，雖然一路上偶爾還是會嘴賤兩句，但表面上嘻嘻哈哈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啊——這個啊。”五條悟有點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開始跟家入硝子分析起來。

“其實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小女孩吧。你也看到了吧？她換了一具□□。大概是通過自己的領域回到未來搶來的肉身。我聽悠仁說她原來的肉身被宿傩削毀了。有一點點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高傲自大以至于要小女孩來保護自己，而且還是這樣小的孩子，有一些愧疚······還有一點不甘心什麼的。”

“你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家入硝子挑了挑眉，難得認真地看着五條悟。

五條悟反駁她：“我也不是什麼都以自己為主的大猩猩吧？”

家入硝子對這句話沒什麼反應，隻是懶散地松開了自己綁着頭發的發繩，“實際上你隻是因為被小女孩救了所以覺得面子上過意不去吧？怎麼說，男人古怪又稀奇的自尊？”

“這方面的自尊也是有一點，但是不多啦。你知道的硝子，這個世界上能夠拯救我的人大概也就這麼一個。這次沒有她我真的會完蛋，不是說會死掉，隻是這個事情絕對不是看上去這樣‘妥善’地解決。我又不是弱到全世界每個人都可以救我，如果隻有她一個人的話，我想我還是很開心的。”

“所以無關自尊，更多的是覺得自己沒能保護好她吧。”五條悟輕聲說。

從昨天早上做任務開始，他已經将近48小時沒有睡覺，早就戴上了眼罩節能，否則家入硝子大概能看到五條悟澄藍的眼睛裡難得的紅色血絲。

家入硝子說：“但是實際上，沒有人要求你要保護好所有人。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了。”

五條悟輕輕吸了一口氣：“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是擁有了這些能力就會被推到這個位置。這是我從出生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可能會有很多人說，‘你這麼強為什麼做不到。’‘不是最強嗎為什麼不能救下TA。’但是對于我，對于五條悟來說，有些事情就是做不到的。我隻是不希望這種事情是‘我無法救下早紀，眼睜睜看着她去死’。”

家入硝子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你很喜歡她嗎？”

沒有想過家入硝子會問這個問題的五條悟愣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承認：“是的。我很喜歡她。這種情感可能很難形容，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如果說這個垃圾又腐朽的世界裡有她，我會覺得很開心。哪怕是上很久的班，沒有半點休息的時間，但是想到她就會很快樂。所以如果失去她，我的人生大概會變得很孤獨。”

“如果想到她會喜歡别人，我就會氣得忍不住想要那個人消失在我面前呢～”五條悟輕輕垂下眼，用一種很輕柔的語氣說，“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她。不是占有欲作祟，雖然也有占有欲，但是，我想那是愛。”

家入硝子盯着面前的同期。

她從來沒見他這副模樣。

距離夏油傑叛逃已經十一年，他們做同學也有十二三年，但這是家入硝子唯一一次在五條悟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如同人類一樣的情感。

六眼神子有了偏愛。

她突然笑起來，把煙灰在煙灰缸裡抖了抖，随後慢吞吞地開口：“那麼，恭喜你啊，五條。”

五條悟：“？”

家入硝子吐出一口煙霧：“歡迎來到人類的世界。”

品嘗愛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感受愛恨情仇的人類世界。

而此時此刻躺在病房裡的江州早紀根本不知道隔壁房的五條悟甚至想好了要跟她私定終身，誰不同意就把誰做成喜久福，她隻知道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她的系統徹底消失了，隻留下一句信息說“下次見，早紀”，然後就消失不見。

躺在病床上還沒睜開眼的江州早紀已經在心裡抓狂了：

系統沒了她還怎麼攻略啊？

她還能不能活啊？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系統大人，您能回來嗎？

她再也不說“要是沒有系統就好了”這種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