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聽到了,還看到了,隻因吉布哈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心中打着什麼主意。
“你,過來。”吉布哈朝着塞勒赫吆喝。
塞勒赫垂下眼眸,藏去心中怒火,走了過去。
“驿站出事當晚,他們說有個人要逃走,是不是你?”
“不是。”塞勒赫直截了當地回答。
“不是?既然不是,那那天晚上為什麼我沒見到你的蹤影?”
“我當時在廂房,被大昭侍衛扣住了。”
吉布哈看了他一眼,而後嗤笑一聲,“諒你也不敢。”
說完,他朝着殿内走了幾步,而後又停了下來,“看你的表情,你似乎很不服?”
“王子問他做什麼,這種賤婢生下來的畜生,能跟着您來大昭,也算是他的福氣了。”
這句話成功把塞勒赫存于心中的怒火放了出來,“你說什麼?”
“呦,怎麼,賤婢生的孩子,連耳朵都不太好?”
話音剛落,說話的人就察覺到耳邊傳來一陣勁風,而後拳頭落在臉上。
塞勒赫打了上去。
“你敢打本王的人?”吉布哈怒喝,而後示意身邊的人打回去,“打打,給本王打他,但是記住,給他留條命。”
周圍的人聽見這話,也不覺得稀奇,畢竟被關在驿站的那段時間,他們的消遣就是打罵這個最沒地位的人。
晴了沒幾日的天都陰陰壓了下來,仿佛要重現前段時間的傾盆大雨。
慈甯宮偏殿,顧曦睡得不安穩。
跑快點,再快點,太醫呢……太醫去哪裡了……母親……等等我……我一定找到太醫……
顧曦猛然驚醒,滿臉淚痕,但她明顯是不清醒的,支撐着自己坐起身,而後掀開床幔下了床。
宮中伺候的人察覺到顧曦下床,趕緊過去,”公主,您這是要去哪?”
有人想要上來抓着顧曦去坐着,被她甩開,“滾開。”
公主震怒,沒有人再敢上前去攔,隻有剛從太醫院回來的執書和抱弦敢上前去抓顧曦,但卻被她躲開。
誰也沒有想到,大病未愈的顧曦能跑得這麼快,她躲開宮人的手,徑直朝着殿外沖去。
太醫……我要去找太醫……
顧曦抱着這個想法,沖出了慈甯宮。
周圍是紅牆青磚,是以往她最熟悉的宮牆之内的場景,但此時她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忽而,她聽見一個方向傳來了吵鬧的聲音,就像是那日将軍府中接生嬷嬷和下人們驚慌失措時發出的聲響。
“母親……”
顧曦喊了一聲,而後邁開腿,不管不顧地往那邊跑去。
顧曦最後停在了興德宮前,而眼前的一幕似乎讓她清醒了一些,因為這段時間以來,她半夢半醒間想到的都是自己母親難産的場景,而眼前的這一副場景,一個少年被衆人壓在地上揍着,寡不敵衆,他隻得緊緊抱着頭,減少傷害。
顧曦的出現讓那群人停住了,都看了過來。
地上被打的那個人,察覺到沒有動靜,微微側過頭,看向周圍,而後,就對上了殿門外,失魂落魄一般站着的女子。
是她。
而顧曦也憑借着那半張臉,認出來這是驿站那晚,給自己引路的少年郎。
莫名的,看着他被打的這一幕,顧曦悲從中來,仿佛眼前被打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自己逃出驿站的希望,是自己見到母親的希望。
她站在那,霎時間失聲痛哭。
抱弦和執書終于帶着宮人們趕到,執書把自己帶來的狐裘往顧曦身上一披,“公主,我們回去吧。”
幾位宮女看着失聲痛哭的顧曦,心中皆是害怕,眼下這位公主就是太皇太後捧在心尖尖上的珍珠,要是讓太皇太後知道她們沒能看好公主,讓公主跑出來,萬一再加重病情,那她們就真的完蛋了。
想到這裡,幾個宮女都沒心思去看興德宮中的場景,隻顧着勸顧曦回宮。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望舒,望舒。”
幾人擡頭看去,大驚失色,紛紛跪下行禮,“參見皇上。”
顧曦沒動,她看着興德宮中猶如被石化一般一動不動的場面,淚流滿面。
裴衡走近,順着顧曦的視線朝裡面看,縱然他知道這裡面的是誰,看看着顧曦滿臉的淚痕,他也不由得怒從中來,“你們幹什麼呢?”
邊上有宮人趕緊過去分開打架的人群。
裴衡也沒打算細聽那二王子的說辭,隻是重新看向顧曦,又看向她身後的宮女,“你們是怎麼照顧公主的!”
幾人連連磕頭,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就在裴衡還要說什麼的時候,顧曦像是忽然回神,“别打他。”
裴衡聽見聲音,看向顧曦,語氣都溫柔了下來,“望舒,你說什麼?”
“别打他。”她還看向興德宮中。
裴衡看了一眼,而後安慰她,“不打,他不會被打了,我們先回皇祖母那裡,好不好?”
顧曦沒動,隻直直看向那少年。
被扶起來的塞勒赫也看向顧曦,心中驚訝的情緒比身上的痛感更大,那晚他見着這女子之時,雖說接觸不多,但看上去她的性格不應該是像眼下這樣,仿佛三魂七魄被奪去了,剩一個傀儡似的。
抱弦離得近,聽到了顧曦的話,于是她悄悄往裡看了一眼,而後在看見那滿臉是傷的少年時,頓住,她也認出來了。
意識到顧曦可能在想什麼,抱弦穩住自己的聲音,而後朝着裴衡行禮,“皇上,公主可能是還沒從驚吓中走出來,眼下看見這番場景,怕是觸景生情,不如我們把這個被打的人暫時接到慈甯宮中,也好安撫公主一時的情緒。”
裴衡根本沒多想,看着顧曦這一臉的淚痕,他連忙應下。
等抱弦過去扶着那少年過來之後,顧曦果然轉身,在執書的攙扶下,回了慈甯宮。
裴衡到底也沒有昏了頭腦,在離開之前,示意自己身邊的宮人留下安撫那餘北二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