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邊。”顧曦說着,不做停留,如法炮制,很快,兩邊的耳垂都滲出一小滴血紅。
顧曦小心翼翼地擦幹淨,讓乘風睜開眼睛,而後滿意地笑笑,“看來我的手法不錯,沒有大出血。”
乘風除了一絲的疼痛之外,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麼,但是也能知道,耳上并未有多了什麼重量。
他的目光有一搭沒一搭地瞄向那被顧曦随意放在一旁的小匣子上,顧曦自然也沒錯過他的眼神,于是揚了揚下巴,“打開看看吧。”
匣蓋被掀開,乘風看見裡頭的東西,瞬間愣住。
裡頭是一對耳墜,用玄黑的絲線串着,一隻耳墜由三條絲線組成,每一條絲線上中間位置是一顆琥珀珠子,正是此前那條斷了的手串上的,而再往下,是一顆黃玉雕成的彎月,彎月再往下,是黑玉小珠子組成的流蘇,三條一模一樣組成的絲線合在一起,便成了這樣一對并不繁複但卻奪目的耳墜。
“耳洞剛打好,不适宜帶這樣重的耳墜,過段時日你再帶上吧。”
“這是殿下親手做的?”
“是啊,隻是那日我騙了你,”顧曦見乘風聽到自己這句話之後疑惑,便狡黠地笑了一聲,“我其實不會修手串,答應幫你修,從你手中把手串拿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要把它改成耳墜了。”
月光沐浴下的顧曦,笑起來的時候,跟月神化人也沒什麼兩樣。
乘風眨了眨眼,收好耳墜,“這世上竟也有殿下不會的事情。”
顧曦沒應他這句話,頓了片刻,以一種極為放松的姿态坐着,開口道:“乘風,這個世上,夫妻之間相處的方式有許多種,一種叫做相敬如賓,兩人就像對待最尊貴的賓客一樣尊敬對方,說好聽些是彬彬有禮,說不好聽些,就是不近人情,還有另外一種,叫做相濡以沫,臨死患難之時,兩條陷入淺灘的魚兒為了對方不被陽光曬幹灼熱而死,便互相朝着對方吐着沫兒,以保濕潤,這樣才能使對方活下來,這是能為對方而死的态度。”
乘風的目光落在顧曦身上,知曉她話中之意。
顧曦:“若是以相敬如賓的法子,那麼我會因你餘北之俗,為你思慮,為你能得萬民之心而為你穿耳,但并不會親手替你做耳墜。”
乘風的手便動了動,死死握着裝着耳墜的匣子,像是擔心顧曦會把它收回去。
“但若是以相濡以沫的法子,那麼你能得到的便不止是眼下這一對耳墜了。”顧曦循循善誘。
她知道,要讓乘風真正将自己當作妻子對待而不是當作公主主子來對待,是有一定難度的,但是好在,她心知乘風對自己的心思也不是那樣的單純,既然如此,也讓他轉變思想的辦法也就有了。
利之誘之,她就不信,對于自己能給出的好處,乘風會不心動。
果然,在聽到自己從顧曦處能得到更多的好處時,乘風的眼睛亮了,隻是出口的話卻是,“若到危急關頭,我願意為您而死。”
“可我要的不是你為我去死,”顧曦說道,“臨死之際的相濡以沫,從口中吐出的是能保對方得以活下去的沫,但我們又不是真的魚兒,更不是時時站在臨死的邊界線上,我們需要的是對彼此的真誠,我要的是無所隐瞞,不過是怎樣的過往。”
顧曦說罷,忽然朝着乘風的方向靠近,鼻尖對着鼻尖。
乘風不敢動,但他想到了山洞中公主主動的那個吻,忽然充滿了期待。
但是顧曦卻故意吊着他,在雙唇還隔着一張紙的距離的時候停下,退開。
“乘風,我亦心悅你,那日在山洞之中,我已經說過了,怕你那個時候沒聽清楚,我便再說一遍,隻是,”顧曦道,“你對我的剖白卻是在離開大昭之前,趁我睡着之時說的,那個時候你也不知道我還未睡着,我給你一次機會,想清楚,什麼時候能在我清醒的時候再對我說一遍。”
怕乘風退縮,顧曦在起身之後,還下了期限,“半月為期,若是我聽不到,那你能得到的就隻有相敬如賓了。”
她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略過乘風手中的匣子,而後轉身進屋。
入夜,顧曦手中捏着胸膛前的彎月木雕出了神,她也不是不擔心,萬一乘風那個木頭,真就退了回去,甯願相敬如賓,把自己當作主子一樣供奉,那她豈不是都白費心思了。
她翻了個身,看着灑了一地的月光,忽然想,若實在不行,趁着眼下乘風還猶豫不決,還沒将婚禮的日子定下來,到時候自己假借要回大昭為緣由,騙他既然如此,自己還不如回去嫁裴衡算了,這樣一來,她就不信乘風還能無動于衷。
乘風一夜未眠,他在月光下,盯着那一串耳墜許久。
琥珀珠子是從送自己的手串上卸下的,黑玉小珠子也是不凡之物,至于中間黃玉的彎月,他曾經在芳華宮中收拾庫房之時見過,是一件璎珞上的裝飾,聽執書說,那是公主母親送給公主的,可是公主竟然将她拆了下來,制成耳墜送給自己。
自己真的配得此物嗎?
天剛亮,乘風獨自出了門,向一處偏僻之地走去。
剛推開門,裡面的人便虛弱地睜開眼,看見來人之時,又惡狠狠地想要朝乘風撲去,“你這個孽障!你怎麼敢害死你父汗!我當年就應該掐死你。”
乘風走近,“額吉,你就這樣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