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解開？”

“因為……”他忽然啞口無言。

如果重生與術式沒有任何關系，那他也就沒有解開術式的必要。如果真人不那麼快死亡的話，那他是不是就不用做五條悟給他布置的“作業”？

可真人怎麼可能會不作死。

他捏了捏真人的臉，看着對方被捏出的鬼臉，歎道：“你要是能活久一點就好了。”

“你既然可以重生的話，就不需要在意這一次活的時間吧。”真人說這句話有些口齒不清，等吉野順平放開了手，他對上詫異的神情，揉了揉臉繼續說：“不斷循環重生的你某種意義上就擁有了無限生命，又何必在意這一次生命長度。”

“你不懂。”

“我哪裡不懂了？”

音箱裡傳來了陣陣雷聲，随後是密密麻麻的雨聲，屏幕的畫面變得昏暗，屋内也頓時暗了下來，吉野順平整個人融入了黑暗之中，他一言不發。

屋内隻有雨聲，過了一會兒電視畫面慢慢變亮，照出吉野順平似笑非笑的神情。主角在廚房一如既往地做早餐，煎蛋的聲音與雨聲重合，真人看見畫面裡剪得完美的雞蛋在主角盛起來時破裂，緊接着他聽見吉野順平的沉吟。

“每次都不一樣……”

“畢竟半生的雞蛋很容易破。”真人下意識說出這句話又覺得不對勁，心口像是堵住了什麼一般令他難受，他問：“你是在說煎蛋吧？”

吉野順平回過神，他點點頭盯着真人，“明早要吃什麼？”

“吃點清淡的……”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似乎方才隻是簡單的閑聊。

吉野順平最終沒有看完電影，他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醒來時真人罕見地在廚房做早餐，澱月則是在看深海紀錄片，時不時在平闆上打着字。

“假的。假的。有點偏差。假的。”

吉野順平哭笑不得，沒想到澱月還有這種興趣。他轉頭看向在廚房穿着圍裙的真人，心情五味雜陳。

“怎麼想着做早餐？”他的焦躁難以言喻，又無法向任何人傾訴。

“我看昨天電影裡的人類情侶都這麼演的。”真人瞥了他一眼，“沒想到順平你不開心啊。”

“你以前從不做早餐，隻會躺在沙發上伸手讓澱月給你送吃的。”吉野順平看見盤子裡煎得完好的雞蛋，面色微動，“你之前下過廚？”

“算是吧，在九月份的時候自學過。”真人看向吉野順平，“那時候吃什麼都不對勁，就想着自己做飯。”

吉野順平神情一滞，“咒靈還需要吃飯嗎？”

“這是僞裝成人類的儀式感。”

他涼飕飕地說：“那你這隻咒靈可真是比人類還懂得情調，比人類還人類。”

真人嘴角上揚，聳了聳肩，“順平對現在的我不滿有什麼用？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

“誰說的，這——”

這明明是真人的錯。

他沒法說出口。

“人類就是奇怪。”真人端着早餐擺在餐桌上，邀請吉野順平入座，“我回想昨天的對話，順平你覺得我變化太大，所以不願意面對重生嗎？”

吉野順平切開面前的雞蛋，濃稠的蛋黃溢了出來，“就算是同樣的雞蛋煎法不同，吃起來味道也不一樣。”

“這隻是早上和晚上、昨天與明天、人類與咒靈的區别罷了。”真人注視着吉野順平，眼中的笑意褪去了幾分，“你最喜歡哪個時期的我？”

“沒有喜歡。”吉野順平捏緊刀叉，他緩緩擡起眼，墨黑的眼眸盯着真人完好無損的面容，像是在看本該在留在臉上的縫紉痕迹，“但我最恨的就是重生前的你了。”

真人拿叉子的手停在半空，他不緊不慢地将食物放入口中，随口吐了出來。

“嘔，難吃。”

146

吉野順平沒有在真人家多待，高專還有任務等着他去做。

做了幾天任務後他興緻缺缺，這之後他經常住在真人家，很少回宿舍。

五條悟找他問高專卧底的消息時，他想起上一次重生的事。

他忽然厭倦了。

“五條老師，你能答應我的一個要求嗎？”

五條悟站在天台上，這棟樓下方有熟悉的咒力殘穢，還有咒靈的存在，他觀察氣色如常的吉野順平，頗有幾分疑惑。

“老師，已經不用去調查我身上的契約術式了。”

五條悟深思一瞬，“為什麼？”

“殺了羂索之後可以讓我離開高專嗎？發生任何事都不要聯絡我們，也不要打擾我們，我保證我們不會做危害社會的事。”

“你們？”

“老師，原本我以為隻要重生的次數夠多，我就會變得強大，我就能夠完成你給我布置的作業，我就能解開我身上的術式，但這一次……”

吉野順平望向天邊，雲層裡溢出一抹橙黃的初陽，像是溢出的蛋黃，他迎着風上揚的嘴角帶着一抹苦澀。

“我想試着活到最後，和真人一起活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