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卻有些愣神,他對這個兒子其實是有些内疚的,隐晦的内疚。
甚至來之前他還在想,秦祚定會跟他訴說之前的事情,反問他,借機解除罪名。
然而,秦祚不愧是師白書教養長大的。天生直率,堂堂正正。
他沒有說一句自己冤枉話,甚至沒有提過一句之前的事。
隻是說,有些想父親了。
皇帝又想起了陸征送的那幾個小玩意,想起了以前他待秦祚是多麼疼愛,而秦祚是多麼孝順。
他揮手,太監把一個盒子端上來,恭敬放在桌子上。
“還記得這些小玩意嗎?”皇帝打開了盒子,問秦祚。
秦祚探頭一看,一愣,“撥浪鼓?冰糖葫蘆?還有點心?”
皇帝颔首。
他還反問,“父皇,這些東西怎麼了?這麼都是小孩子的玩意,您怎麼有?”
皇帝哈哈哈大笑,“你果然不記得了。”
秦祚不明所以,“啊?”
“你6歲那年,朕南巡下江南,那年你也在。”皇帝語氣很是感慨。
秦祚努力回想,依稀想起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但撥浪鼓?
他沒想起來,但在皇帝口中,他得知了這件事。
原來當年他還小,跟着皇帝南巡,快到江南時,皇帝水土有些不服。頭偶爾暈乎乎的。
小秦祚知道後,一直記在心裡,後來聽侍女說暈船的時候吃點酸甜的最舒服了,最好是再想辦法轉移下注意力。
于是一下了船,他拉着侍女到出找酸的和好玩可惜轉移注意力的玩意,小孩子的思維,真正實用的他看不上,結果看上了街上賣冰糖葫蘆和撥浪鼓的。
冰糖葫蘆他嘗了一個後,把人家一整竿都買了。
賣撥浪鼓的小販把撥浪鼓搖的叮叮當當的響,他覺得好玩極了,硬是覺得這個好玩,可以轉移他父皇的注意力。
其實他覺得這兩樣已經夠了,但侍女覺得這兩樣都太小孩子氣了,勸說着他又買了幾樣酸甜的糕點。
回來後,果然把皇帝逗得樂開懷了。
皇帝很給面子,吃了整整一條冰糖葫蘆,晚上拿這撥浪鼓哄着他睡覺呢。
得知此事的秦祚也笑了,笑得羞澀,“原來兒臣還有這麼不靠譜的時候呢。”
這個秦安沒放在眼裡的撥浪鼓,其實不是皇帝送給過秦祚,是秦祚買來送給皇帝的!
所以,皇帝才會牢牢記得。
因為這是他兒子對他這個父親的關愛。
無關一點權利地位的算計,是最真摯的關心。
皇帝也在笑,笑自己多心,差點因為一點小事失去了這麼一個好兒子。
他以前覺得秦祚心野,膽子大,虎視眈眈着他屁股下這張龍椅,朝中大臣更是事事要問過他意見。
于是不滿,提拔了秦安在朝堂上壓制他,告訴他,他并不是隻有一個兒子的。
但作為兒子,秦祚是沒有錯的。
他隻是想為父親分憂啊。
現在再看秦安,他才是明目張膽的結黨營私啊,覺得自己太子之位穩了,在朝堂上呼風喚雨!
還當他不知道呢,他又不是瞎眼瞎!
皇帝現在每天在朝堂上看到那張意得志滿的臉,就覺得膈應。
皇帝端着臉問他,“朕馬上要南巡了,你想去否?”
秦祚一怔,“兒臣有罪之身……”
皇帝笑了,“你是個好的,這次你的任務就是體察民情,為百姓做事。能不能戴罪立功就看你自己的了。”
秦祚喜笑顔開,忙跪下道,“多謝父皇,兒臣絕不會讓父皇失望。”
這對君臣父子兩有說了會貼己話,就像平常父子般,秦祚笑意一直沒有落下過,父親來看他的喜悅和興奮久久不歇。
皇帝陪他吃了個飯就走了。
皇帝一走,秦祚笑容消失了,表情怔怔地……
父皇今日這一出,是對二皇弟不滿了嗎?
父皇最寵二皇弟,也曾悉心教導,他們兄弟二人以前關系還是不錯的。
如果他這般跟着出去南巡,二弟該何去何從?他自己呢?這一出宗人府,争鬥就正式開始了。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上學,老師講課,講到君臣之道,那時候秦安哒哒哒跑過來同他說,“大哥!以後由弟弟要保護你,給你當大将軍輔佐你!我們兄弟同心!”
他同事笑得可開心了。
可惜後來學武的時候,秦安天賦雖好,貴妃卻不舍得讓他太辛苦,往往他每天練2個時辰武,秦安隻練一個時辰,還有衆多宮女服侍着……
他的将軍夢終歸沒成。
長大後,反而成為個清風朗月的潇灑皇子。
他們兄弟本該相處和睦的。
秦祚捏着筷子,目光深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許久,他勉強勾了勾唇,露出和煦的笑容。
想想好的、開心的事情!
對,他馬上就能見師南絮了。
雖然他剛從江南被師南絮趕回來,但這次他是奉命下江南,他能光明正大見師南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