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兩步,她又突然停下,睜大眼睛往右邊看去。
在拐角處,燈籠稀疏,昏暗搖曳的火光下站着一個身姿筆挺的修長身影。在燈火的掩映下,如竹如松。
江眠認出人來,走過去兩步,驚訝道:“元璟?你怎麼到這兒來啦。”
元璟漆黑的雙眸中翻湧着激烈的情緒,他看見江眠向他的方向走來,嘴角輕輕上揚,“我來接你。”
他也邁開大步走向江眠,兩步間就和江眠面對面站到了一起,“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今日大理寺集議一切順遂,楊實給出了确鑿的證據,他的口供不僅幫助大理寺複核給中書令定了罪,他甚至有貪墨的銀兩被藏匿之處的線索。”
元璟漆黑的雙眸緊緊把江眠的身影禁锢在自己的視線中,“阿眠,你立了大功了。”
江眠“嘿”了一聲,露出了一個八顆牙的笑容,“太好了!”
元璟極輕地“嗯”了一聲,目光在江眠身上定了一瞬,慢慢後移到她身後的賀南溪身上。
賀南溪看到端王殿下,剛要上前行禮,就看到他的目光看了過來。
他發誓,有一瞬間他在端王的目光裡面看到了寒冰利刃般的凜冽殺氣!
賀南溪一時被這殺氣凍在原地。
他停在了原地,背後的柳蒲仍在往前走。柳蒲本來被賀南溪擋在身後,一步邁出,她的身影暴露在元璟的視野裡。
元璟本來已準備收回視線,卻在這一刻看到了柳蒲。
有幾個瞬間,他的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
然後在某個時刻,燎原之火“轟”地噴湧而上,他幾乎聽不到外界的一切聲音,隻有腦子裡“嗡嗡”成一片嘈雜。
是那個姓柳的女人。
賀南溪,他竟敢帶着别的女人來見阿眠?!
他怎麼敢如此欺辱阿眠!
賀南溪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看見端王殿下臉色頓變,他看見端王眼中一瞬間浮起的狂怒,然後竟慢慢轉變成滲着血的恨意。
他眼睜睜看着端王殿下的下颌死死地咬着,額頭根根凸起的青筋都在顫動,他突然大步向自己走來,攥緊的拳頭猛地揮出。
賀南溪應聲倒地。
元璟幾乎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光影和聲音。這一瞬間,整個世界安靜得像不存在,他隻能聽見自己腦中嘈雜尖利的噪音。他的心髒像是被人一把捏住,掐得鮮血淋漓,然後又一下拽出胸膛,徒留一腔血肉模糊的殘渣。
阿眠在外生死難測了三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剛剛才回來,心心念念着要見賀南溪一面。
想起她離開王府之前眼中明亮如夜空星辰的期待與喜悅,他不敢想,她來了這裡,看到賀南溪和柳蒲在一起的時候該多麼難過!
他跨前一步,一把拎起賀南溪的衣領,另一隻手毫不留情地重重砸在他的臉上。他的脊背控制不住得戰栗、發抖。
“你怎麼敢……怎麼敢……”
怎麼敢這麼對待阿眠!
他幾乎瘋狂地一拳又一拳落在賀南溪頭臉上。
恍惚間,他看見江眠撲上來,攔在他面前,想要攔住他的動作,滿臉的驚慌失措。
他心疼地像是要碎了,毫不猶豫地扔開手裡的東西,一把抱住江眠,把她牢牢地護在懷裡,在她耳邊吐出破碎的哽咽:“跟我走……跟我走……”
他顫抖着把江眠揉進自己的懷抱,像是老鷹把幼崽護在肚子底下一般把她護住,用自己的身體隔在江眠和賀南溪之間。
他幾不成聲地吐出破碎的哽咽:“阿眠,阿眠……不怕,跟我回家……”
阿眠怕死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元璟突然間情緒崩潰成這樣。
她任由元璟緊緊地抱住她,沒有掙紮,實際上元璟抱的她并不難受。
他抱得雖然近,卻是貼合着她的高度,她的姿勢很自然,卻是元璟要弓着腰彎下來以一個别扭的姿勢把她牢牢地抱住。
她輕輕地拍打安撫着元璟,扭頭看向旁邊的賀南溪。
還好,賀南溪知道保護自己,除了第一下硬挨了一拳,之後一直用雙臂護住頭臉。
而元璟像是被氣瘋了,分不出臉上肉柔軟的觸感和堅硬的屏障的觸感,一下下的攻擊反被賀南溪雙臂上戴着的玉石護臂傷得雙手青紫一片。修長的雙手上骨節處一片片紅腫淤黑。
江眠輕輕握住元璟傷得慘重的手,聽着他在她耳邊破碎的聲音,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她應和道:“好,我們回家。我跟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