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隻僅剩下骨頭的手抓住了遊青碧的腳。
遊青碧吓得驚慌失措,口中憋着的氣瞬間全數吐了出來。她揮舞着雙手拼命朝上爬,卻被那骷髅手托着不斷沉入河底。
救命!救命!
她拼命掙紮,身體卻越來越沉重,她萬萬沒想到這河裡竟是如此情景。死在寒燮手中好歹應該有個全屍,死在這地府竟落得如此凄慘的地步。
腳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她揮舞着的雙手觸碰到了毛發之類的東西。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敢松手。
“噗!”
遊青碧終于被帶離了河面,她拼命咳嗽吐出嘴裡的水,渾身如同墜入冰窖一般瑟瑟發抖。
睜開雙眼,這才看到拖自己上岸的居然是狴犴獸。
遊青碧驚魂未定地喘着氣,覺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你怎麼落河裡了?”映夢飛身而至,挽手施法,遊青碧身上的水便化為霧氣飄走,她這才覺得身子稍稍暖和了一些,握得泛白的手指終于松了些力氣,撐着自己站了起來。
“是我不小心……”遊青碧處在驚恐之中連話都說不完整,原本想着落個水生個病,不想差點兒把自己給作沒了。
她何曾受過這樣的驚吓,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哭了起來。
淚眼婆娑之間,一旁的映夢突然跪在了地上,弓着的背瑟瑟發抖。
遊青碧不明所以,擡頭便見河對岸站着江月蘅和赫圖。
似乎是在冥界待久了,她漸漸适應了這裡陰暗的光亮,能隐隐看見江月蘅一身黑色的常服,身上并無半點裝飾,臉色蒼白略顯疲憊,但眼神卻寒氣逼人。
遊青碧吓得止住了哭聲,太過緊張,打了個嗝。
一陣疾風霍然飛出,直直沖向遊青碧身旁,映夢整個身子飛了出去,一聲沉重的悶響,狠狠撞在了身後的石壁上。
映夢倒地,發出痛苦的呻吟,卻又立即跪起來,低着頭不敢吱聲。鮮血順着她的額頭流下來,一張臉像是被血痕割裂開來。
在神陵時曾聽般夏講起過冥主江月蘅,言其暴虐孤僻,陰鸷偏激,今日得以親眼瞧見,更覺得恐怖。她緊縮脖子,僵直着身子不敢動彈,連大氣都不敢喘。
江月蘅俯視着跪于地上的映夢,聲音依然冷厲無情:“交給你的事情你做不好,就跪在此處好好思過。”
說完,她陰冷的目光對上正扶着映夢的遊青碧:“伏岚原本會命般夏來接你,既然你片刻也不想待在這地方,我便讓赫圖送你回去。”
遊登扶着映夢,她滿頭鮮血卻搖頭不肯起來,表情痛苦至極,原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染上了一層青灰,被殷紅的血染透。
遊青碧自責萬分,咬牙對江月蘅道:“是我自己掉下去的,和她沒有半點關系!你憑什麼要這樣對她。”
“憑什麼?”
隻這三個字,遊青碧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遁形不見,恨不得縫上自己的嘴。
“你在幽冥殿,她就有照看你的責任,任你跳入奈河就是失職。”
映夢忍痛低聲回答:“映夢知錯,甘願受罰。”
“任憑……”遊青碧瞪大了雙眼看着地上跪着的映夢,突然意識到不止映夢,連江月蘅跟赫圖都眼睜睜看着自己跳入河中,任她被無數的屍體殘骸吓得半死,頓時既羞又惱,一腔委屈憋不住,緊咬着後牙槽道:“你們!你們!你們真的太過分了!”
江月蘅本已轉身,聽到遊青碧這一聲壓抑着憤怒的聲音,隻淡淡丢下一句:“出了幽冥殿,跳山跳海随意。不過你最好離酆都山遠一些,免得不消片刻就被外面那些勾魂使者拖回來,下這十八層地獄。”
“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憑什麼要進十八層地獄!”
“這冥界我說了算,你想體會那一層,我都可以讓你試一試。”
遊青碧氣得攥緊了拳頭,被他的餘光掃過,如寒潮過境,半句不敢多言。
此時赫圖已躍過奈河,上前幾步道:“我送遊姑娘回無稽山。”
遊青碧怕江月蘅後悔,立刻抓住赫圖的衣袖,随他朝外面走去。
赫圖帶着遊青碧,見她心情漸好,便解釋了奈河内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殘魂遺魄。
這些肢體殘缺的亡魂大部分都是有不願意忘記的記憶,皆不願意喝藥婆湯,于是跳入奈河等待,一等便是數萬年,等不到要等的人,而自己的魂魄也因遊蕩太久殘缺不堪。若有新的身體墜入河中,便要奪了裝在自己身上。
遊青碧渾身一抖,慶幸自己現在四肢健全,沒有缺胳膊少腿。
跟着赫圖走了一陣,突然聽見前面傳來“叮叮……”的聲音,循聲望去,幾個鬼差手持雙叉戟,正如同驅趕羊群一般,指揮着一群魂魄走來。
其中一個鬼差一襲白衣,手持鐐铐,身在其中顯得奪目。看到了赫圖,臉上露出了笑意,搖搖晃晃上前幾步,笑着說:“赫爺這是要去哪兒啊?”
說完餘光一瞟,在看到遊青碧時吓得往後一跳:“有、有個活人。”
遊青碧一臉不悅,明明是那鬼差面目恐怖,倒是自己吓到了他。
“謝必安,她是冥主帶回來的凡人。”赫圖解釋。
衆鬼差無一不面露驚訝好奇之色,将遊青碧上下打量了一番,紛紛低頭私語。
“還真是個活生生的人。”那叫謝必安的鬼差問,“活人居然能進得了這冥府,真是開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