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讓我帶了餅子來,快些洗了手進屋一起吃。”遊青碧說着便朝屋裡走去,沈路娘正遞了桃酥給小啾,見到遊青碧進來,便又道:“遊青碧快來,你最喜歡的桃酥。”
“謝謝柳姨。”遊青碧趕緊晃了晃手中的餅道:“姑姑也叫我把這個給你們送來呢。”
說完又取了桌上的籃子裝餅,又和沈路娘一起放好了碗筷。
沈路娘給兩個姑娘夾了菜,這才開口對遊青碧道:“我聽沈路說你在城裡幫忙的那戶人家搬走了,什麼時候搬回來啊?”
遊青碧隻好硬着頭皮繼續編故事:“可能得過段時間吧。”
沈路娘道:“要不,你還是不去了吧。”
說完她看了看一旁的沈路,又道:“我瞧着你姑姑身體不太好,你留她一個人在山上,萬一有個病痛什麼的,一時半會兒聯系不到你,我們也着急。”
遊青碧忙問:“姑姑生病了?”
沈路娘道:“前段時間病了一陣,好幾天沒出門。沈路沈喬幫着請了大夫熬了藥,這才好不久。”
遊青碧垂下眼,心裡有了些酸楚,埋怨道:“她怎麼都不說。”
沈路娘又道:“我本是不想說的,但總歸還是擔心她一個人住。”
遊青碧明白,沈路娘沒有幫姑姑瞞着,既真的擔心姑姑的身體,也想讓遊青碧留下來,早日和沈路成為一家人。
可是,眼下海妖的孩子還在這裡,還有徘徊在栖山周圍的妖獸,還有沒有找到的和海妖生下孩子的神族,甚至還有和敵國勾結意欲引起戰亂的歹人……
遊青碧一顆心沉甸甸的,沈路将桌上的茄盒夾給她,安慰道:“已經沒事兒了,你别擔心。”
遊青碧便又擠出一些笑意道:“真要謝謝你們了。”
暮色西沉時,遊青碧送小啾回家,沈路和沈喬遠遠跟着。小啾回頭看了幾次,見沈喬和沈路離她倆還有一段距離,便道:“遊青碧,我聽沈喬說,沈路在悄悄攢錢。”
“他攢錢幹什麼?”遊青碧問。
小啾道:“他不說,但沈喬說他一定是怕你嫌他窮,不嫁給他。”
遊登嗤笑一聲,道:“他怎麼會這樣看我?”
“那你嫁給他嗎?”
小啾這樣直接,遊青碧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回答。
她看沈路,像看親人,看熟悉的朋友,卻不像看戀人。她的心沒有劇烈地跳動,沒有想要靠近擁抱,沒有想到過将來。
可是,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誰會像沈路待自己這樣好了吧。如果不嫁給他,那嫁給誰才會幸福快樂呢?
“遊青碧?”小啾打斷了她的沉思。
“我不知道。”遊青碧道,“小啾,我知道你也着急,想沈路早些成婚,你和沈喬才能定下來。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想嫁人。”
小啾的眸光暗淡,失落地垂着頭,卻很快又擡起頭來笑着道:“你别管我和沈喬,如果你要嫁給沈路,我希望你是真的喜歡他,不是因為我們大家都覺得你該嫁給他。”
說完,小啾急跑幾步,朝着遠處的父親奔去。
見小啾回了家,遊青碧便也不再繼續朝前走,隻遠遠給小啾父親擺了擺手,這才轉身返回。
此時,沈喬已不見蹤影,隻留下沈路一人,在昏暗的夜色中站着,準備送遊青碧回家。
田間的小路狹小,隻有一個手臂的寬度,兩邊皆是幹涸的水溝,遊青碧走在前面,想着剛才和小啾的對話,意識到有些事情無論如何也要早些和沈路說清楚。
隻是今日是沈路的生日,實在是不合時宜,得換個時間說。
“你剛和小啾在那說啥呢?”沈路跟在遊青碧身後問。
遊青碧道:“說你壞話呢。”
沈路突然湊上前問:“說我啥壞話?”
“壞話當然不能告訴你。”
“你說不說?”沈路突然一把抓住了遊青碧的手腕。
他倆自幼一起長大,小時候不懂男女之别,總是手牽着手一起爬山下河,跨溝越坡。長大了些,聽出大人們的弦外之音,便不敢像小時候那般親密無間。
“你别拉我啊!”遊青碧有些慌,“要摔溝裡去了。”
夜色中,沈路的眸子閃亮,狡黠中又帶着說不清的情愫。
“那你倆說我啥壞話了?”
被沈路抓住的手臂傳來猛烈的跳動,像一把鉗子緊緊锢着她,不容掙脫。
“你幹嗎啊?”遊青碧有些慌了神,避開他的眸光,聲音中也帶了些嚴肅:“松手。”
他在試探,試探遊青碧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幼年時的逾規越矩是不懂,如今一起吃飯一起玩耍都不過是玩伴之間的項目。在遊青碧救出自己時,他懷着滿腔的感動的欣喜,以為經此磨難,她能看到自己的真心。可她回到栖山,卻再也沒有對自己獨一份的在意。
她對自己好,對小啾也好,對沈喬也好。
所以,他想知道,自己在遊青碧心中,是不是特别的那一個。
“你不說我就不放。”他不肯松手,甚至又靠近了一些。
遊青碧被他抵着朝後退,就覺得他的氣息撲在自己的額頭上。她心慌意亂地躲避,怕傷到沈路,隻敢伸手撐住沈路的胸口,弓着身子和他保持着距離。
可越是這樣,沈路卻越強勢地逼近她,無視她已斂起嬉笑的表情,嚴肅甚至帶着怒意看着他。
遠處,一絲白光閃過,遊青碧看見站在結界外的江月蘅。
他将一隻獨行的窫窳斬首,噴湧而出的黑血飛濺幾滴在他的臉上。窫窳的身體劇烈燃燒起來,熾熱的火光在夜色中将他的臉照得格外森冷,臉頰上流線一樣的血凝着,像是被利爪挖出了傷一樣。
窫窳燃盡,就隻剩下他孤零零地懸于半空,藏于夜幕,寒風避之。
遊青碧心底生出荒蕪悲涼,竟覺得心疼。
她怎麼會心疼一個薄情冷血的家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