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最先認識的是利裴拉，因為她很強大。她每次比試都會把對方傷得很重，大家都不願意跟她比，她就到處找對手比試，把一直不合群的江月蘅也拉了出來。結果江月蘅居然赢了她，我也就記住江月蘅這個名字。”

邱英仰頭看了看天色，歎口氣道：“江月蘅的父親是戰神斛笛身邊最年輕的副将歸恩，母親是天馬一族的帝姬灼箐，本毫無交集，被當時的天帝指婚，過了很久才有了他。有了江月蘅之後，也算和睦。可後來因為天馬一族對天帝不滿，起兵造反，灼箐丢下江月蘅逃走，和歸恩徹底反目。後來混沌亂世，天馬一族才又放下和天帝的恩怨，共同抗擊混沌，他的爹娘也皆涅槃于混沌之戰。”

遊青碧埋頭看着腳邊的白玉石闆，輕聲道：“他爹不管他嗎？”

邱英道：“不是不管，更像是因為他身上流着天馬一族的血液而厭惡他。從來都不準他叫自己爹，讓他獨自居住在巡官的配房那裡。戰神斛笛說他天賦異禀，是個奇才，才讓他跟着昌明他們一起學習，想着若是将來他能有所成就，說不定歸恩會認他這個孩子。他斬殺混沌有功，卻沒等來他父母的認可，還在天帝之争上輸給了昌明。緊接着，又入了魔，殺了西弋上神和仙婢，對他愛護有加的斛笛也自認有罪，斬了自己的手臂以謝罪，從此也與他形同陌路。”

邱英看着低頭不語的遊青碧，神色凝重地問：“你現在還覺得他值得你維護嗎？”

“邱英姐姐，我說不上來。”遊青碧擡起頭，認真仔細地回答道：“我是怕他，但我跟着他，覺得他很厲害，很聰明。我見過他跟妖獸搏鬥受傷流血的樣子，也見過他在冥府辛苦操勞的樣子。我覺得他雖殘酷薄情，但也算是一個稱職的冥主。你說這些，我又有點兒理解他為什麼會入魔了。雖然他做過錯事，但他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現在也重新回到正道上來了。所以，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現在變成什麼古怪的性格，隻要他現在做的事情是對的，我還是會站在他這邊的。”

邱英不再說話，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

“不過，我應該不會再見到冥主了。我打算在這裡陪姐姐半個月就回栖山去，要是天帝允許，我就常常上來看看你們。”

“你要回去？”邱英略微詫異，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似乎對她來說也是好事：“你回去也好，這裡太過拘束，不适合你這樣自由自在的小姑娘。”

遊青碧道：“邱英姐姐也可以到栖山來找我，我們那裡也有很多稀奇玩意兒可以給邱英姐姐看。”

“哦？比如什麼？”

遊青碧眼睛一轉，突然想到江月蘅第一次在凡間遇到的蟲鳴，忍不住笑道：“比如很好笑的蟲子，嘻嘻嘻……”

邱英也不多問，隻輕輕道：“好。”

如此說完，遊青碧才停下了腳步，目送邱英上神離開，漸漸消失在拐角處。

回到神陵，伏岚問：“怎麼出去那麼久？你走遠了嗎？”

“沒有。隻是和邱英姐姐多說了些話而已。”

“說了什麼？”伏岚問。

“說了些冥主的事情。”遊青碧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餘光瞥見伏岚身子一震，臉上就失去了血色。

“我沒有說他壞話。”遊青碧急忙解釋，“我就是聽邱英姐姐說了一些他以前的事兒。”

再看向伏岚時，她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失血之色，依然是淡然地給四周的靈位點着燈，輕聲細語道：“他以前的事兒？”

“嗯，邱英姐姐說了他爹娘的事。”

“就……這些？”

“嗯。”遊青碧眨了眨眼，又問：“姐姐還知道他其他事兒？”

伏岚搖了搖頭，這才換了話題道：“你今日早些睡，雲夢澤的先主靈位明日入神陵，一早就會很熱鬧。”

“哦。”遊青碧乖覺地應了一聲，提着伏岚送的食盒朝自己房間走去。繞着神陵後面走了一圈，也不見般夏，便又跑去問伏岚：“姐姐，般夏呢？我怎麼沒見到她？”

“她出無稽山回去看自己的母親了，過段時間才會回來。”

遊青碧突然興奮地捏着拳頭道：“那就隻有我倆了是不是？那我要挨着你睡。”

也不等伏岚說話，她一下子沖回了自己的房間，将被子朝背上一扔，扛着它就鑽進了伏岚的房間裡。

到了晚上，伏岚進屋時，遊青碧已經睡得橫七豎八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遊青碧的身子擺直，剛一躺下，遊青碧一個翻身半邊身子就壓到了她身上。

伏岚無奈地看着她，見她嘴巴吧唧吧唧地動了動，蜷着身子，雙臂将自己的手緊緊勾住。

之後的十多天，遊青碧死活都不肯回自己的房間睡。

直到般夏回來，見遊青碧如此行為，竟拉着她苦口婆心足足說了大半個時辰，非得親眼看着她把被子拿回自己屋子，這才饒過了她。

遊青碧回了自己的房間，頓覺無聊，瞧見桌上放着一封信，正納悶，便聽般若道：“之前有個仙婢說有封信給你，一直沒見你回來，便給你留在了房間裡。”

遊青碧正狐疑誰會給自己寫信，打開了一瞧，立刻張大了嘴“啊”了長長一聲。

是東甯給自己的信！

利裴拉和東甯約好了三月之後在飛頭妖所在的山谷迎戰獨角妖。大概是覺得勝出無望，才寫信給遊青碧求救。

遊青碧掰着指頭一算，離三月之期還有一段時間，她緊提着的心才落了下來，但一想到以東甯那三腳貓的功夫是鐵定赢不了的，這顆心又懸在了半空，顧不得其他，拿着信就去找伏岚求救。

“打敗獨角妖的辦法？”伏岚思索一陣道，“對東甯來說還是太難了些。利裴拉再狠，也不會真要了東甯的命，最多不過是讓她好好長記性。你要是過去，想必也幫不了什麼忙。”

“可是……”遊青碧焦心不已，“但是我也不能不管她啊！”

伏岚道：“利裴拉這樣，其實也是為了東甯。”

“怎麼會是為了她呢？”

“谏院本來就因天帝不怎麼管悟海神宮多有異議，要再找東甯私自下界的錯處激化矛盾，天帝也為難。所以利裴拉先下手教訓了東甯，受了皮肉之苦，總比給谏院機會的好。”

伏岚這麼一說，遊青碧更是焦心：“那東甯一定不會輕易過關的。”

伏岚道：“這樣吧，我這裡有些藥，療傷效果極好，你讓般夏送到悟海神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