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雪花急速散開,如一陣青煙飄散,隻留下一句:“我在樞明谷恭候大駕。”
遊青碧滿臉的愁緒:“他一定不安好心,殿下你千萬别去。”
“你知道他是誰?”
遊青碧點點頭,小心翼翼地道:“西弋上神唯一的孩子琴尾。”
秦時安深思一陣,才道:“他在樞明谷修行多年巫術,确實可能知道寒燮的蹤迹。”
遊青碧焦急地打斷江月蘅的話:“寒燮遲早是要被找到的,不管他為什麼找你,我們都不要理。”
江月蘅看着遠處飄落的雪花,又道:“一個巫師而已,不用太過警惕。你先回栖山,最多明日我就回來。”
遊青碧抿着唇,認真地看着江月蘅:“你真的要去跟他談嗎?”
江月蘅一如往昔地沉默着。
遊青碧深深吸了口氣,斬釘截鐵地道:“既然隻是一個小巫師,那我跟你一起去。如果你覺得我會有危險,那一定真的很危險,你也就不要去。”
江月蘅看着一臉堅定的遊青碧,自知多說無益,不再阻攔,隻朝前走着,低聲道:“走吧。”
樞明谷是花精栖息之地,谷主是一個神巫,善司藥和占蔔。
西弋上神的兒子琴尾因自幼身體孱弱,被送到了樞明谷養着,距今已數萬年未曾離開樞明谷。
遊青碧跟着江月蘅落在樞明谷附近,谷中仙氣缭繞,江月蘅也不知入口在何處。
朝着深處走了片刻,便聽面前的灌木突然煽動了枝葉,幾個約莫半人高的花精振動着翅膀跳下來,舉着長矛喝道:“誰!”
遊青碧剛退到江月蘅身邊,便見谷中有回聲道:“是我的客人。”
那花精這才收了手中長矛,隻留下一雙雙琥珀色的眼睛,如貓眼一樣尖銳地盯着他們道:“放下兵器。”
待他們将冥光劍和淺影劍交到花精手中,一個圓鼓鼓的花精繞着遊青碧一圈,高聲道:“她是個凡人,凡人不能進來!”
遊青碧還沒來得及回答,江月蘅道:“既然不歡迎,那就告辭了。”
回聲又道:“讓她進來。”
花精們面面相觑,沒有繼續反對,側身讓出道來。
圓鼓鼓的花精一扭一扭地朝前走,揮了揮手道:“跟我來。”
沿着狹長的道行走一陣,遊青碧隐隐聽見落水的聲音。
果然,很快他們便來到了一個瀑布面前。
花精們立身于瀑布面前,雙手施印,瀑布的水戛然而止,露出了一個明亮的洞穴。
穿過狹長的山澗瀑布便進入了樞明谷,與凡界花海不同,這裡的綿延數裡,生長着各種各樣的花,有大如房屋閣樓,一片花瓣便比得過一個庭院池塘。而小的花朵,則如蒲草般密密麻麻一路鋪開。有如燃燒着的黑色火把,在花梗上翻飛跳躍,有無根漂浮着的褐色絲絨,輕輕一碰卻又回到了枝頭。
遊青碧目不暇接地看着,待轉過頭來,見不遠處的一棵巨大的樹立于眼前。
說是樹,更像是一座大山,放眼望去竟不知道這樹到底有多粗壯。
樹上有一分支,分支上有一間屋子。屋門前站着一個紅衣男子,衣袂飄飄,背手而立,五官與之前的雪人一樣,隻是那雙細長的眼睛更為生動,讓人莫名想到了狐狸。
見到江月蘅之後,他伸手道:“請。”
江月蘅拉着遊青碧躍上樹屋。
進了屋,仿佛來到了另外的世界,院子中竟無一朵花,隻滿屋各種奇形怪狀的石塊。
“他就是琴尾嗎?”遊青碧跟在江月蘅身後悄聲問。
“嗯。”江月蘅道。
琴尾坐下之後,将一個鹿角放在了案幾上,對江月蘅道:“這是寒燮的角。”
江月蘅接過來看了看,傷口處的血迹不算陳舊,應該是不久前才斷的。他放下鹿角問:“你想談什麼?”
琴尾道:“谷内發生了内亂,谷主病逝,未立新主。谷中現在分為兩派,長老一派擁立她兒子為新主,但谷中花精跟随我多年,聽我調遣。”
江月蘅道:“所以你想讓我召回她的神識,明确新主?”
琴尾擡眸,盯着江月蘅道:“對。”
江月蘅對上他的目光,問:“若她所立新主不是你呢?”
琴尾面帶不屑,語氣輕蔑道:“她那蠢兒子要真有能力,她也不至于讓我打理谷中事務。”
“召回神識不難,但我轉達的話你們未必會信。”
“所以我和他的蠢兒子要見她。”
江月蘅擡眉,眼神中帶了一絲嘲諷之意:“那你們就得死一次,讓勾魂使者帶你們進去。”
琴尾看向遊青碧:“那她一個活人為什麼可以進冥府?”
“她跟你不一樣,她是我看上的人。是天帝準予進入冥界的人,也是唯一的一個。”
遊青碧雙手不自覺地揉搓着膝蓋上的裙邊,隻覺耳根開始發熱,心跳的速度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不能破例嗎?”
江月蘅道:“冥府之所以被先主隔絕于三界之外,就是因為有太多想要幹涉輪回轉世的先例。你若能說服天帝和谏院,有無稽神宮的旨意,我親自送你進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