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黃土之中,沈路看見江月蘅懷抱遊青碧緩緩走出來。
他上前急奔幾步,從江月蘅手中奪過遊青碧,确認她還有呼吸後,才赤紅着眼,怒目而視,吼道:“她隻是個凡人,為什麼你一定要将她拉進來!”
他顧不得眼前的是掌管着冥界的江月蘅,繼續道:“她身上沒有一點點神迹,她娘隻想讓她在凡間當一個平凡的人,你為什麼要将她拉進來!為什麼!”
江月蘅回答不了。
為什麼要再來見她?
她明明已經回到了栖山,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
為什麼自己要再見她,讓她經曆這些痛苦?
身在黑暗之中的自己,為什麼将她拉進來?
他的四周,隐匿的魔氣漸漸顯現。
不能入魔,不能入魔,他緊緊握着雙拳,拼命遏制住熟悉的氣息,低聲道:“帶她走。”
恍惚之中,他看到沈路将遊青碧抱着朝遠處走去,他頹然倒地,任由黃沙一層層地撲面而來。
等他再次醒來,大半個身子已經埋入了黃沙之中。
落日熔金,四周溫度驟降,他晃晃悠悠站起來,隻看見眼前整個世界一片焦黃,風沙已經掩蓋了所有的痕迹。
沈路即使再兇殘,也會照顧遊青碧,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須要修補她的五識,一旦時間長了,就再也修補不了了。
江月蘅踉跄幾步,拖着沉重的身體朝着倉閣山而去。
江月蘅一進入洞穴,洞穴内部布滿了錯綜複雜的蛛網,宛如一張巨大的黑色天幕,将每一寸空間都牢牢籠罩。
在這張死亡之網上,各式各樣的妖獸屍體殘骸懸挂其間,有的已經風化成了白骨,有的則還殘留着些許血肉,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
整個場景陰森可怖,仿佛踏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獄之門,令人心生畏懼,不敢再向前踏進一步。
“原來是冥主……”
蜘蛛精依然倒立着吊在樹上,隻是臉上的褶皺漸漸消失,變成了少女的模樣:“真是……蓬荜生輝呀!”
江月蘅道:“想跟你讨一些蛛絲。”
蜘蛛精好奇地在他四周蕩了一圈,這才扭轉了身體,跳下來道:“我為什麼要給你?”
江月蘅道:“我可以拿東西給你換。或者,我可以答應你,六道輪回時,讓你順利些……”
蜘蛛精佯怒,抖動雙肩嗔怨道:“那你這意思,就是盼着我死了?”
“我隻是給你更多選擇而已。”
“你有什麼可以跟我換的?”
“修為,神器,契約……都可以。”
蜘蛛精微微皺了眉頭,伸出細長的手指纏繞着自己耳邊的長發:“看來,你要修的東西對你很重要。”
“是。”這一點,江月蘅早已明了,無法逃避。
蜘蛛精湊得很近,近到江月蘅隻能看到她的瞳孔:“那我說,我要你的……心呢?”
“你要的話,我可以掏出來給你。”
蜘蛛精伸手勾住江月蘅的脖子,手指在他身上緩緩遊走,聲音柔媚溫柔:“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江月蘅側過頭,目光中透露出一種冷漠與堅定,雙眼冰冷地凝視着她,仿佛能穿透她的靈魂,他緩緩地說道:“如果這顆心可以跟随自己的意志,我也可以給你。”
蜘蛛精聽到這話,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松開緊握的手,帶着一絲埋怨和不滿,輕聲反駁道:“瞧你說的,好像你的心真的能随意贈予似的。”
她伸手一拉,動作輕盈而熟練,又将自己拉回了那張錯綜複雜的蜘蛛網上。轉過身來時,她的臉龐已經變回了那副老态龍鐘的模樣,仿佛剛剛的青春美貌隻是一場幻覺。
“借給你可以,但是,我偏就要你的心。”她的話語中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決,仿佛在她眼中,這顆心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
說完,她輕輕喊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期待:“寶貝,出來吃東西了。”
江月蘅聽見洞口傳來一聲長鳴,那聲音尖銳而悠長,緊接着一隻巨大的纂雕撲騰着它那對巨大的翅膀,卷起一陣風沙,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那雙銳利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
江月蘅緊握着手中的劍,面對着蜘蛛精,他提出了疑問:“給它就可以了嗎?”
蜘蛛精坐在自己編織的網上,撐着自己的下巴 ,目光深邃,她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中帶着一絲戲谑:“它喜歡自己剝。”
江月蘅身負累累傷痕,步履蹒跚地踏入遊青碧的房間。
他渾身因為傷口而微微顫抖,卻依舊伸手在遊青碧的眉心、耳畔、唇邊輕輕撫過,為她一點一點織補五識。
最後一縷靈識歸位,江月蘅如釋重負,緩緩倒在了遊青碧的身邊。
他突然察覺到,那困擾自己已久的業火之毒,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無蹤。他能夠不再因為碰觸遊青碧而承受業火焚燒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