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鸾笙來過酆都,那時此地人迹罕至,房子都沒有幾間,甚是蕭條,如今再來卻又是另一番光景,街上有了人聲和叫賣聲,比之從前熱鬧了不是一星半點。
此地是人鬼界交接之地,所以常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生靈出現在此,但此地有羲叔坐鎮,與鬼界簽訂互不侵犯條約,鬼界派陰差常駐酆都,嚴加管束在人界遊蕩的鬼不作亂,因此酆都雖然魚龍混雜,卻也亂中有序,一派祥和。
有了這樣的先決條件,窫窳再異于常人,在此處也不會引起注意,兩人找了個小茶館歇腳,旁邊位置來了個劍客,将一把冒着森然寒氣的長劍置于桌上。
鸾笙小聲跟窫窳說“那把劍好生淩厲”
窫窳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飲血之劍,自是淩厲”
“可我見過殺人的劍啊,都沒有那把厲害”
“劍者,百兵之首,殺人飲血,也分三六九等”窫窳推開鸾笙湊近的腦袋“坐好”
鸾笙乖乖坐好,接着問“這麼說,那把劍肯定殺過好多好多人吧?”
“此劍淩厲,非是殺人所為,乃因鑄法殘忍”
“鑄法?”鸾笙駁道“你剛剛還說飲血之劍自是淩厲呢”
窫窳無奈“我說飲血,沒說殺人”面對鸾笙天真又愚蠢的眼神,窫窳歎了口氣“你可知活烙部?”
聞言鸾笙瞪大眼睛猛點頭,鄰桌那個一直被他們讨論卻無動于衷的劍主此時也看向他,窫窳無視,緩緩給她講“當年的軒轅丘,活烙一直為軒轅忌憚,哪怕軒轅成為黃帝,活烙宣稱歸屬後,亦被其滅族”
“我知道,活烙部鍛造的兵器有靈,認主後能讓主人變的強大無比,所以聞名大荒,不少人去求兵器,但活烙的兵器一直重金難求,到現在也沒有幾把存世,但是黃帝滅其族後,當世無不拍手稱贊!”鸾笙義憤填膺,氣的兩邊腮幫鼓鼓“真不明白為什麼!”
窫窳平靜的說“不是兵器讓主人強大無比,而是強大的武者有了神兵相助便如虎添翼,如此武者自是夢寐以求,但這夢寐以求的東西,是以無數活人血祭,血肉融于兵器之中,再以自身強大的執念屠盡一爐為祭的其他人後,經過烈火燒制,神魂不散才能成靈”
鸾笙震驚“怎麼這樣!這簡直是!簡直是……畜生!畜生不如!”
“畜生不如?”
“難道不是嗎?”鸾笙氣鼓鼓的瞪他一眼,窫窳古井無波的接受了這一眼“若投爐鑄器的活人裡沒有執念強大之人,這一爐便失敗了”
“什麼!”鸾笙又氣又惱“那些人不是白死了?!”
“不錯”窫窳淡淡的說“這就是活烙兵器稀世難求的原因”
鸾笙這才明白“飲血之劍,自是淩厲”的含義,她想偷偷瞥一眼那把劍,不料頭還沒回,那劍便被拍在了自己桌上,鄰桌之人帶着三分打量,七分笑意站在她旁邊,和善的開口詢問“兩位,可否同席?”
鸾笙點頭,心想可以好好看看那把劍,窫窳卻搖頭,他并不想同陌生人産生過多交集,鸾笙點着頭,見窫窳搖頭,便也改為搖頭,那人卻自顧自的坐下去“在下禽滑(gu 三聲)甯,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呃……鸾笙瞄了窫窳一眼,正在猶豫要不要接話,窫窳卻先開口“禽滑家的人不随行去治水,來此處何故?”
“實不相瞞,兇獸合窳在北地肆虐,至潑天大水淹下,司空大人原本想着以疏為主填堵為輔,河道尚未挖完,大水複淹,故而司空大人派在下去鬼界借一物”
“借什麼?”鸾笙好奇,話問出口才覺不妥,方才都沒理人家。
禽滑甯并未在意,回道“閻王界蟲”
鸾笙不知道界蟲是什麼,窫窳卻問“你們想通過驅使閻王界蟲來牽制合窳發水?”
“不錯”禽滑甯本來對窫窳知之甚廣感到好奇,又聽他語氣似有不屑,眉頭微凝“這位兄弟有何高見?”
“沒有”窫窳起身,同鸾笙道“走吧,找個歇腳的地方”
禽滑甯覺得此人頗為神秘,知道的不少,又看他對眼下水患之災沒有半分憂心,直覺此人有問題,便跟了上去。
三人找了個草棚,鸾笙四處斂了些稻草撲在地上,讓窫窳坐下,自己再去找柴禾堆起,随手打了個響指,一簇火苗便燒了起來,禽滑甯贊道“二位果然不凡”
鸾笙嘿嘿笑,窫窳睜開眼“姚重華肯将大劍術師禽滑甯調離司空身邊,可見其深信界蟲能克合窳,也可見水患已經嚴重到他無法全面顧及的程度了”
“閣下所言水患嚴重不假,但大王身邊并非我一人護佑”
“我對他的命不感興趣”窫窳嗤笑“可其他東西卻不一定”
這話火藥味十足,禽滑甯凝眉盯着他“閣下到底是什麼人?”順手往燃燒的火堆裡加了把稻草,禽滑甯與窫窳以火堆為界對面而坐。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們不同路”窫窳說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亦或可做同伴”
禽滑甯捉摸不透他,不知根知底的情況下,他也不願交惡“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