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分開,寺東跟鸾笙沒有方向的走着“我還說陳清言什麼時候懂了這麼多六界學說,原來此陳大人非彼陳大人,敢問閣下姓名?”
鸾笙直接報了名字,也不跟他彎彎繞繞的賣關子。
“你是妖,她願意與你共用一軀?”
“此事與你無關,我隻是你用一個秘密換來的打手”
“好吧”
入夜,鸾笙帶着一行四人遊蕩在酆都城内尋找鬼界入口,在靠近某個地方時,鸾笙感覺到周身氣息被同化成了鬼氣,便帶着四個人往入口走去,場景一層疊着一層轉嫁,待五人察覺時,腳已經踩在陰陽石磚上。
“此處是鬼界外城,不設專門管轄的鬼差,孤魂野鬼随時可能攻擊,提高警惕”鸾笙按照記憶中窫窳帶她走過的路往前走,來到骨橋“走過這座橋,再往裡走就是鬼界内城,裡面戒備森嚴,你師父如果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應該會被關在内城裡等投胎”
“我們是進去就開搶嗎?”聞人聽遠遠望過去,發現内城大門口似乎有什麼屏障,從外往裡看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
“不”鸾笙說着右手伸出兩指打在寺東太陽穴上“我要先知道你師父的相貌,裡面有四大陰司,先确定他在哪再動手搶”
守在内城門口的兩個鬼差問了兩句鸾笙答上之後就被放通行,寺悠悠一臉崇拜的跑到鸾笙身邊攬着她的胳膊說“你好厲害啊陳大人,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鸾笙抽出胳膊,淡淡回答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教過我”
“悠悠”寺東把寺悠悠扯回身邊“忘了我答應你跟來的條件了嗎?”
聞言寺悠悠捏住自己的嘴,重重點頭“少言,慎行”
寺東摸摸她的頭,輕輕揚起唇角,鸾笙擋住他們,伸手指着四個方向說“賞善司、罰惡司、察查司、陰律司,寺東寺悠悠一組,我們去這四個地方找人”
沒多久五人重新碰頭,都沒看見,鸾笙急忙道“跟我走!或許他已經被評定對錯後發去轉輪司投胎了!”
五個人一路狂奔,轉輪司在離内城很遠的地方,行至中途寺東和寺悠悠卻莫名停了下來,聞人聽和亓官瑤雖不解卻也一同停下,鸾笙看着那道光秃秃的虛界門有一瞬間的愣神。
如今的虛界門,連冥界守衛都沒有了,她忽然就理解了當年窫窳站在這裡時的荒涼,物是人非。
寺東和寺悠悠毫無意識的朝前邁了一步,兩人神情怔愣,眼神直直的望着虛界門的方向,走到一個距離時不約而同的跪了下去,行了一個誰也看不懂的禮。
“他們這是……”亓官瑤撞了下聞人聽的胳膊,小聲跟他嘀咕,聞人聽也看不懂他們倆的行為,于是把目光投向鸾笙,巧得很,鸾笙也看不懂…?_?
就在兩人跪下的那一刻,虛界門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光芒所過之處,地上開滿了白色晶瑩的水晶蘭,最後光芒點滴彙聚,在衆人前凝成一個人形。
原羊蘭!鸾笙認出了她,此刻她不再隻有像,還有形,雖然同千年前的女像一樣潦倒。
“你知道冥界四花嗎?”原羊蘭看起來好像并沒有自己的意識,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跪着的兩人機械的問。
“你是說曼陀羅,水晶蘭,罂粟和彼岸花嗎?”寺東沒有擡頭,隻是回答了她。
聽到這鸾笙已經開始震驚了,冥界四花,冥界!寺東居然知道,并且不陌生!
“曼陀羅……”原羊蘭沉默了。
幾人面面相觑,卻誰也不敢擅自行動,都忌憚她周身那一片黑夜中晶亮的花。
“水晶蘭,師父提到過,是全天下最毒的花,隻開在冥界忘塗山”寺悠悠低着頭隻能看到眼前成片開出的花。
寺東沒有接話,他有些不懂,此刻這滿心的愧疚究竟從何處而來,可這股愧疚快要把他逼瘋了,他不敢擡頭,也不敢回應寺悠悠。
“哥哥?”寺悠悠沒有得到回應,小心伸出手揪住寺東的衣擺。
寺東考慮了兩秒,小心掰開寺悠悠的手,擡頭看向面前之人“我……”隻一個字便哽住了,看着眼前之人,他的視線竟然模糊起來。
聞人聽和亓官瑤皆是震驚,寺東居然哭了,簡直不敢相信!
寺東穩下心緒,再次開口道“我等并非有意打擾,實在是家中長輩性命攸關,望使者……求使者通融……”
原羊蘭似乎逐漸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她微微擡手,扶起寺東和寺悠悠“性命攸關,來冥界作甚?”
“我師父中了欽原的毒針,我們想去鬼界搶他的魂”寺悠悠被她扶起來之後想抓住她的手哭,沒想到根本抓不住那隻手,她愣愣的看着手裡的空白,眼眶逐漸紅了。
原羊蘭輕輕環住寺悠悠,手虛掩着摸摸她的頭“傻孩子,哭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寺悠悠被她這樣一安慰,不僅僅是眼眶紅了,眼淚也開始往下掉。
寺東一言不發的輕輕拍着寺悠悠的背,默默安慰她。
原羊蘭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上突然重現出他當年的樣子,那模樣隻是順晃一下,很快又與眼前人重疊,她沉默了,那一瞬間,她身後的水晶蘭花田似是感應到主人心情變化,登時抖落花瓣,散出一片幽幽熒光,黑夜中詭異又恐怖。
聞人聽和亓官瑤正疑惑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盯着寺東的神情嚴肅又陰沉,他們被這陡然吹起的陰風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霎時間心中警鈴大作,滿懷戒備的看着前面。
原羊蘭走近寺東,聞人聽和亓官瑤分别亮出武器準備對敵,寺東伸手向後一壓,示意大家不要沖動。
原羊蘭捧起寺東的臉仔細端詳。
寺東不解的看着她的所作所為。
“我曾親眼看着三途河水倒流入天,隻一瞬間便滴水不流,也眼看着斷生橋塌無力回天,我看着酆都大門關閉,黃泉界碑尤在,物是人非,如今連忘塗山都要陷了……你們……還好嗎?”
原羊蘭的眼中帶着怨恨,也帶着眷戀,她恨扇茶寺自私又偏執,也無比懷念那段四人同行的美好時光。
可事到如今,卻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恨誰,或者怨誰,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強撐着這一口氣在虛界門裡等了一年又一年,已經不記得過去了多久,終于等來了扇茶寺和濟悠悠,她隻想知道他們還好嗎。
“使者?”寺東喊了她一聲,原羊蘭回神,沒等他的回答,隻身後退兩步,輕輕一揮手。
“三夜龍蛇草,此乃天地間唯一能克制欽原毒針的東西,取的是以毒攻毒之法,夜行活植,我将永夜藏于罐中,龍頭喜水,蛇頭喜旱,此地即将覆滅,你們走吧”
“此地即将覆滅?”寺悠悠抱着罐子一怔,環顧四周“為什麼?”她的聲音有點崩潰。
寺東目視着原羊蘭“你要死了,所以這裡要塌了,是嗎?”
原羊蘭已經退回原地,聞言隻是笑,沒有說話,虛界門從地底開始消散,連帶着鋪滿地的水晶蘭也在大片的消失。
原羊蘭最後看向鸾笙,她認出她了,是當年跟在窫窳身邊的那條小魚。
鸾笙看見了她的眼神,終是沒忍住沖她喊道“我見到竹清音了!我把你說的話都告訴他了!他還記得你!”末了,她擅自加上一句“他永遠都記得你!”
最後的最後,她看見原羊蘭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