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拒絕的話,感覺有些不識好歹呢。”她低語:“不管是雅臣先生、右京先生……又或者是昴先生,大家都對我非常好。如果這樣拒絕了他們的話,總覺得有些不識好歹。”
她重複了兩遍【不識好歹】。
這是她對自己真實意願的定義。
她想,她沒有像秋森一樣肆無忌憚的底氣。
她不是朝日奈家親生的小孩,她的父親隻是美和阿姨丈夫們其中之一。她不能保證父親會和美和阿姨在一起多久,于是她隻能通過讨好朝日奈家的兄弟們來站穩在這個家庭的腳跟。
她隻是想要一個——家。
她的要求不高。
讓她付出一些,也是可以的。
朝日奈秋森沒有這樣的過去,她可以從她閱讀過的那些劇本或者演繹過的角色的心理中猜測到繪麻的想法,但她無法感同身受,也無法完全理解。
她問:“為什麼呢?因為想要留在朝日奈家嗎?”
繪麻“嗯”了一聲,她的心情被這樣的假設問題搞得有些糟糕。于是她帶着一點點的抱怨,回複道:“因為我從來沒有擁有過這樣的家庭,我一直想要這樣,家人能夠在一起的家庭。我非常喜歡這裡,我不想……因為一些什麼事情,離開。”
“我和,我和小秋森不一樣的。”她讷讷道。
她們有什麼區别呢?
兩個都是朝日奈家的養女,不過一個來得早些,另一個來得晚些。
甚至于,相比起和美和結婚的——繪麻的父親麟太郎,朝日奈秋森這個人物,在初來乍到之際,擁有的隻是朝日奈美和的同情。
朝日奈秋森握住她的手,跪坐在她的面前,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也是再一次告訴她:“可是我也隻是美和阿姨帶回來的,朝日奈家的養女。”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炸開在日向繪麻和朱利的面前。
“什麼……?可是、可是!”繪麻眼睛睜得滾圓,像一隻受驚的小鹿。
“有什麼可是啦! ”朝日奈秋森聳聳肩:“我的父親是美和阿姨的男朋友、但是他生病去世了。在他的葬禮上,我才第一次見到美和阿姨。我的叔叔伯伯們并不想要帶我回家,我一個人住在祖屋裡面。美和阿姨覺得我好可憐,然後就收養我啦!”
事情過去了很多年,就算她是真正的朝日奈秋森,她也可以自然地說出這樣的話。
“所以啊,比起小繪麻,我反而和美和阿姨的羁絆更淺呢!”她緊緊握住繪麻的手。她感覺到對方的手心在冒汗:“繪麻不用覺得自己是這個家庭的外人,也不需要因為各種原因覺得自己有一天會離開這裡。至少,我的意思是,至少!至少,我會一直和繪麻是好朋友,我會一直在繪麻這一邊。”
“繪麻擁有的,其實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和繪麻是朋友,也是家人呀!”
“當然啦,如果繪麻覺得和那群臭男人生活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過的開心的話,那——就——另當别論——啦——”
她把尾音拖得長長,撒嬌道。
日向繪麻一直低着頭,聽她念叨着這些事情。
她應該感到抱歉的,抱歉讓秋森被迫提起這些令她傷心的過往。
但她說不出來。
她的喉嚨像被一團濕乎乎的棉花堵住一樣,發不出聲,隻能嗚咽着點頭、再點頭。
她撲上去,去抱住了朝日奈秋森。
滾燙的淚水從她的面頰低落,一顆一顆的珍珠滾落在地攤上,暈開一團又一團。
“……小千……”朱利被晃到了地上。
朝日奈繪麻懸空的雙臂攏住她,輕輕在她的後背帶着節拍,給她順氣。
“這——麼——感動呀!”她帶了點笑。
真是容易感動的小女孩。
她蹭蹭繪麻的腦袋,體溫傳遞,日向繪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
“謝謝。”她說道:“謝謝秋森。”
無論如何,這樣被堅定地、唯一地選擇,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謝謝你,謝謝你。
謝謝你,秋森。
日向繪麻閉上眼,感受這個擁擠而炙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