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森冷,說到“大安”的時候,甚至帶了些咬牙切齒,管家應了小跑着下去了。
胡勤馬不停蹄又對大廳内的人布置下去:“我們大家之前采購了鹽票的,立刻都去大量兌換,這樣品相的鹽,我相信哪個鹽場都拿不出太多,必定存貨不多,我們先大量兌換了存着,不要出貨。”
卻見大廳裡有些沉默,胡勤看向他們,表情嚴肅:“這個時候,大家當團結一心才是,難道還吝惜錢财?”
其中一個鹽商讷讷道:“官鹽貴,我手裡之前又已囤了不少鹽了,因此官服發售鹽票的時候,我手裡的活錢不多,就隻買了十張鹽票。”每張鹽票四百貫,兌三百斤鹽,十張三千斤也要四千貫了,不少了,哪怕兌不出鹽就還不用繳鹽稅,那也是一筆壓着不能動的死錢啊。
其他大鹽商也應和道:“是啊,明知道官府拿不出鹽,我們哪裡敢放太多資金壓在裡頭,隻是意思下,表個态支持林大人罷了。”都是面上的姿态而已,大多數鹽商都是
胡勤冷然道:“那就現在去買!這樣品相的鹽,隻有控制在我們手裡,哪怕以後再慢慢放出去,也比現在立刻就流入市場的好,一旦大量流入市場,我們手裡的鹽,也就不值錢了!”
他森然看着諸位鹽商:“諸位,要知道,林如海發售的這些鹽票,是不限行商範圍的,也就是說,若是我們不盡快将這一批鹽控制在我們自己手裡,局面必定失控!”
大廳内靜了靜,紛紛應和:“胡翁所說極是,我們立刻派人采購。”
“料想五百包鹽,也不過是十五萬斤,我們齊心協力,全吃下這批貨也沒問題。”
“這些鹽品質上乘,等吃下後,再摻上我們手裡的鹽,不會虧!”
胡勤卻是老于此道的,知道商賈中人,嘴上和實際做的是兩回事,隻言簡意赅:“在座諸位,大家每人去認購三十張鹽票,認購後立刻去兌鹽。”
三十張鹽票,就是一萬二貫錢,看起來好像是不太多。都說揚州鹽商腰纏萬貫,富甲天下,但商人們大多是過路财神,這錢都是要活起來才能賺的,一下子抽一萬二銀子确實不容易,但此刻确實是顧不得了,也都紛紛應了。
此時之前跑出去的管家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老爺,問過了何大夫,說是昨日林大人的千金到,林大人見了親女,心情激蕩,吐了血。急急請了他進府診治。”
“林大人情志不遂,積勞成疾,胸膈濕熱,外感風邪,肺傷形損,如今心事已了,死志已生,難以回天,怕就是這幾日了。昨日何大人開方,也隻以安眠養神,鎮咳止痛為主。”
“回春堂陪着何大夫去的藥童說昨日煎藥,是林小姐親自送進去服侍大人服下的,聽說藥效很好,一直安睡。今日還不曾請人來請大夫診治。”
一時堂上諸人都心稍稍安定了些:“這是強弩之末,病了這麼久,見了親女兒,便難以堅持了。”
“可憐,聽說那孤女年歲極小,隻能在榮國府依傍祖母過活了。”
“如此我們再堅持幾日,也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極是,極是。”
胡勤面色也緩和了些,吩咐管家:“繼續去回春堂上跟蹤此事。”
管家應了下去後,胡勤又說了幾句勉勵的話,穩定諸位鹽商的心,一邊又道:“各位都打聽下熟識的鹽場,尤其是京裡,看看這一批鹽貨,是哪裡來的。”
他冷聲道:“就算做什麼票鹽制,取消行商地界,那也是兩淮試行,他林如海憑什麼從京城運鹽過來賣?這就能上一個彈劾!隻要拿到證據,知道是從哪個鹽場買的鹽,我們立刻傳信京城禦史,參他一本與民争利,官賣私鹽!”
衆鹽商紛紛應和着,都分别出去,認購鹽票不提。
而胡勤則沉下臉,叫了管家過來:“把我們目前在揚州囤積的以前的鹽,盡快降價賣出去,不要在城裡賣,立刻運出去附近州縣賣,越快越好!”
管家一怔:“那還去買鹽票嗎?”
胡勤道:“當然要買,而且我們要買一百張鹽票,一邊兌新鹽,一邊把手上的舊鹽趕緊都抛售出去,這一批鹽出來,揚州的鹽價必定要跌!我們要趕在跌價前把手裡的鹽給抛了,要不就隻能又運出去,又是一大筆運費。”
管家有些遲疑:“老爺不是說那官府的鹽也沒多少嗎?再撐幾日,興許就好了?我們自己降價,被商會其他鹽商知道了,怕是不好。”
胡勤道:“他們必定也會降價的,揚州鹽價必定暴跌,如今商會控制不了鹽價了。大量的小商人進入,他們不會按我們之前訂的鹽價來,隻會降價賣出去,到時候我們成本都收不回來,先把現銀收回來再說。”
三百斤鹽起售,這意味着大一些的酒店、商家都能自己吃下一兩張鹽票,哪裡還有利潤可言?再不出貨,他們原本的鹽就要砸手裡了!
管家應了,又寬慰胡勤道:“不過這一批品質上佳的鹽,咱們多買一些,确實不會虧。隻是這批鹽票,都不允許預支,因此要交一大筆鹽稅……”
胡勤道:“就當是為了林大人臨終前,開心開心了,收上這麼一批鹽稅,朝廷總給他點死後哀榮……就怕後來的巡鹽禦史,也要效仿他起來,無論如何,要找到這批鹽究竟是哪個鹽場放出來的貨!”
他表情冷森:“壞了規矩的,咱們少不得教他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