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伯昭看他忽然提宮中之事,有些納悶,也有些歎息:“我們家大姐姐也傳了信回來,派了人進宮去探望,都說還好,隻是有了年歲,多少總有些不舒坦的。”
賈琏點頭:“我們府上的大姐姐在宮裡做女史,承蒙老太妃在宮裡也多有關照。”
甄伯昭心中微微一動,想到薛家送女進宮待選,仿佛想明白了什麼:“琏弟在揚州這邊,若有什麼需要愚兄幫忙的,隻管說。”
賈琏笑道:“還真有一樁事,若是甄府能出手幫忙最好不過。”
甄伯昭聽到他真的開口,心下又一跳,臉上含笑道:“琏弟隻管說,愚兄能辦的就辦,辦不了的回去回禀長輩,憑怎麼難辦,都幫賢弟辦了。”
賈琏笑道:“伯昭兄也知道,我從京裡運了一批鹽過來,為着聽說這邊鹽枭厲害,留了五百包讓漕幫的人幫忙運送,結果聽說還是被攔在了儀州港。我和姑丈商量着,這鹽枭水匪實在是為害甚烈,還是當剿幹淨了才好。隻是鹽政司這邊巡鹽的兵丁委實不足,正打算調兵圍剿。”
甄伯昭聽得心驚肉跳:“琏弟這是打算要愚兄如何助你?”
賈琏道:“匪徒兇悍。我南下雖帶了些護衛,姑丈那邊也有一些府衛,想着也弄上幾隻戰船去蹭點功勞,隻是人手少了些,船也沒找好。不知道伯昭兄這邊能幫忙借幾隻戰船不。”
甄伯昭:“……”他還真敢開口啊!一艘船得多少銀子,這拿去打仗,壞了算誰的?功勞必定都計在林如海和賈府身上了,這虧……都是他甄府吃了?
但賈府和甄府确實情分不一般,況且……他滿臉笑容:“這倒不是什麼大事,愚兄這就回去禀報長輩,為您籌辦去。”
卻見門口那邊小厮禀報:“二爺,薛家二房的蝌大爺遣了小厮來回話,一盞茶後就到了。”
甄伯昭一愣,薛蝌?他心念數轉,仍是笑着和賈琏說道:“原來琏弟這是約了人嗎?”
賈琏笑道:“不過是受他兄弟之托,交割些貨物銀兩,隻是俗務繁瑣,還要去港口,倒不好留伯昭兄,改日我再備席,請伯昭兄吃酒。”
甄伯昭心下思量着,一邊卻也起身告辭,當下兩邊又說了些不要錢的許諾,含笑辭别。
甄伯昭下了酒樓,轉身便上了馬車立刻回了甄府,那邊甄大老爺果然已帶着心腹幕僚在書房等着他,詢問道:“如何?”
甄伯昭将他與賈琏對話說了一回,又道:“我猜,如今賈、王、薛三家又要出銀子填虧空,這是要為皇上效力了。”
甄大老爺沉吟不語,幕僚道:“那虧空如此巨大,未必能填平,況且甄府和賈府一貫交好,如何倒撇下我們?”
甄伯昭道:“賈府那位大小姐,恐怕在宮裡要受封了。薛家這邊也要送女入宮。王子騰更不必說,剛剛升官,還把手裡的京營給交出去了。”
甄大老爺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給了他們三家許諾?”
甄伯昭道:“這不是很明顯嗎?若不是有了今上的許諾,他們怎麼舍得拿出這許多銀子來填虧空?那些鹽,明顯賠了本錢運過來,誰肯做這虧本生意?”
他聲音帶了些寒意:“老太妃……年事已高了。”
甄大老爺道:“隻是我們如今也拿不出這許多銀子。”
甄伯昭道:“先機已失,隻能應那賈琏所求,借船借人手,剿匪了。”
一時幕僚們全都議論起來:“這也不容易辦。”
“那黃正彪實在勢大,船毀人亡,修起來也靡費。”
“畢竟是太上皇南巡接駕的虧空,今上未必就好意思逼勒,如今他們平了賬,想來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甄伯昭閉了閉眼,一陣堵心,厲聲道:“如今其他家都還了,我們不還,隻怕禍從天降。”那賈琏儀容俊雅,出塵脫俗,偏偏說起話來又八面玲珑,行事利落能幹。賈府青年一輩竟有如此人物,甄家大不如也。
幕僚們全都靜了下來。
甄伯昭又道:“不是隻有甄府有船,那賈琏還約了薛蝌。薛家二房專做海外生意的,手上船隻也不少,隻怕交接貨物是假,借船才是真的。那賈琏和我隻是随口一說,顯然并未真的把希望都寄托在我們甄府。”
甄伯昭冷聲道:“鹽票如今已成功兌換,鹽價正在逐日跌落,這鹽稅已是改定了!”
“日落月升,甄家此次若再無所作為,禍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