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營統領孫朝東連忙回禀:“是,軍港外修築有三層防禦,炮台安設火炮六尊。中層沿岸線布設八座攔江鐵排,每排由十二根碗口粗鐵鍊串聯木樁,戰時浮起可阻敵船突入。内層則為内門城樓嶺巅,築炮台設火炮十二尊。”
妫重明點頭道:“朕平日看《練兵實紀》,見攔江鐵排的開合操練,以及炮火實射,也是日常水師演練需操演的,不知今日可有準備?”
孫朝東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他們是從南通大營調過來,進駐才十日不到,對這座軍港其實壓根不熟,哪裡就演習到這些軍港自帶的設備?
這攔江鐵排開合訓練,說起來簡單,其實需要水兵娴熟地劃木排在附近開合,快速将浮在江面上托着大鐵鍊的木排在江中連接起來,要求十分高。
再說這炮台防禦實單演習,是要将填着蘆葦的靶船拖往港口外的江面上,然後以關口内的火炮轟沉靶船,作為實彈演習,他們水師營的火炮手,壓根就沒幾個!就算有,這裡的火炮也都是工部那邊這次臨時運送過來安裝的,哪裡就能确保使用?
孫朝東口拙,已連忙跪下磕頭請罪,讷讷道:“臣萬死……”
賈琏上前道:“陛下容禀,這軍港才剛剛修好,火炮前日才從工部的火器司運送過來安裝上,僅經過試射,水師營才從北雲大營過來,一時尚未來得及調試射程。”
“另外攔江鐵排亦是臣等才剛剛裝上調試,雖有鉸鍊控制,但亦需要水兵提前熟悉木樁和鐵鍊位置,跟着令旗指令操作,要達到開合自如,亦還需要時間訓練配合,并非一日之功。”
“孫将軍過來,還有許多軍務和演習要操演,因此一時尚未來得及演習精熟,亦是臣等的不是,籌建得不夠妥當。”
他言語平和,态度謙恭,卻并無畏懼之态。
兵部韓尚書急得猛向一旁的石子敬打眼色,示意他出面轉圜,石子敬心下冷笑,隻做不見。
太上皇笑道:“這偌大兵營,能修好已實屬不易了,孫将軍也是老軍務了,一向勤勉,并非推托敷衍的無能之輩。朕看今日這水師演習,将令有方,兵士強壯,軍械火器齊全,師船堅固整齊。”
他神情慈愛寬仁:“皇帝不必太過求全苛責,免得寒了将士們的心。”
妫重明站起來:“父皇訓誨,兒臣銘記在心,凜遵聖谕。”
太上皇這才又命孫朝東、賈琏起來,溫言寬慰,賞了金銀,又命衆人念了幾首詩出來,重新鼓起興來,這才從水港離開,往中軍營前去。
中軍大營設在北雲山旁的開陽宮,山上有溪瀑縱橫,泉潭密布,關口出去往北的旱道,便是避暑行宮。
賈琏随駕騎着馬,心裡想着這裡确實是布置兵營的好地方,山上有泉有瀑,又臨着河,糧道縱橫八方。敵人想要來犯營,這裡天然有個谷口險關,大營兵士進退自如,糧水都有保證,可以輕松守住大營,地形優勢很大。而北邊和京中無論什麼地方有敵情,北雲大營都能迅速機動出戰支應。
皇上在這裡選布新的京營,實在也是花了許多心思。但看适才太上皇這樣毫不留情地在百官面前駁皇帝的面子,看皇帝和大臣們也都是習以為常,想來他要辦成這麼一件大事,不知私底下拐彎抹角花了多少心機。
設若不是自己前來修營,恐怕這北雲大營現還在各部之間推脫着。
辇車停了下來,原來是太上皇看到了嶽武廟,便專程下來要進去上香。
不出所料,來自未來星際的三維打印出來的一衆栩栩如生的神像給了太上皇、皇帝以及所有大臣們一個小小的震撼。
在特意設計得莊重高遠的高堂廟宇中,沉香味袅袅彌漫,靜谧缥缈,巍然屹立的神像神目如電,神态衣褶都精細入微,極臻完美,尤為突出自上而下的壓迫感,給人極大的心理震懾。
論心無完人,誰都不免有暗室虧心之時,此刻見神靈赫赫,威嚴如斯,都不免有些心神動搖之感。
就連太上皇也肅容整裝,親自拈香拜了關羽和嶽武穆王,又禦書“忠義千秋,照耀萬古”的匾額。
從嶽武廟出來,辇車步入開陽宮的中軍大營,這裡十分整肅。四四方方的高牆角落都修建了高高的瞭望塔樓,到處能見兵士佩刀持槍往返巡戈。
他們上了開陽宮的武曲樓最高層的敞軒高台處,此處正對着北雲關,山景悠遠,而往東看,連綿數十裡的軍營則盡收眼底。
太上皇年高,雖然一路都是辇車行走,此刻卻也面露疲态,然而待到高台坐下,感覺到清風徐來,對面山野林木蔥翠,溪流明淨,遠山參差如畫,不覺心曠神怡,内侍們也奉上了紫紅色的紫蘇梅子茶飲,太上皇一飲而盡,隻覺得通體透爽,笑着問戴權:“宴請便是在此處了吧?”
戴權笑道:“正是,這裡正好看健銳營的操演,然後便可開宴了。”
太上皇便笑着催促韓尚書:“快快開演吧,諸位臣工想來也都饑渴難耐了。”
韓尚書笑着催令,但見三聲鼓響,傳令兵搖旗示意,禮官大聲呼和:“健銳營為陛下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