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黑。
過分安靜的環境難免讓人有些不适,小林秋生于是嘗試着往前走,抓住一點朦胧的光亮。
近了一點,在眼前逐漸放大。刺眼,不給人絲毫緩沖的時間。
“讨伐......兩面宿傩?沒興趣呢。”
一切都從朦胧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小林秋生感受到嘴唇的翕動,懶怠的聲音在空間蔓延開,小林秋生聽到自己在說話:“無論兩面宿傩是死還是活,于我而言都沒有區别。”
意識重新回歸,小林秋生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勉強适應突如其來的光線,好在室内光線并不很強,隻繁複的青燈燭台擺放在榻榻米旁,火苗躍動着暈開淺淡的櫻花香。
十分熟悉的環境,但并不在記憶裡。
搞什麼?又到了莫名其妙的另一個地方嗎?
“兩面宿傩的出現已經徹底打破了平衡,前些時日他甚至将‘日月星進隊’和‘五虛将’全殲,”
正坐在壁龛對面的男人顯然有些情緒激動,說話間坐直了身子:“這是對秩序的挑戰,他的肆意殺戮不會被術師們容忍,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可以達成合作。況且,相信藤原大人也不會置之不理,難道您要辜負藤原大人的意思嗎?”
“你......”小林秋生眯了眯眼,盡管對這裡一切不盡熟悉,但眼前這人語氣裡的冒犯卻讓他有些不悅:“在威脅我嗎?”
聽到這話,藤原忠次從方才對兩面宿傩的怨氣中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話何其出格。
他下意識擡眼打量了一眼上首男人的臉色,縱然今日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呼吸依舊下意識一滞。
來之前就聽說過的。
家主大人交代,蘆屋道滿,是個很不規矩的人。
年輕的男人就這樣懶懶散散地斜倚在榻榻米旁,毫無招待客人的自覺。鴉羽似的長發全然不束,披散于身後。
方才沒敢細看,這會兒才瞧見其間隐隐藏着的幾縷紫發,額前垂下發絲半掩住萦繞着大片陰影的豔昳眸子。冰涼的毒蛇在對視的瞬間從對方眸間湧出,扼住脖頸,越來越緊。
藤原忠次下意識伸手去夠自己的脖頸,企圖把黏膩冰冷的、盤踞着的蛇拽下來。忽而聽到旁邊侍奉的仆從低笑出聲,低頭再看,手上竟是什麼也沒有,後背的冷汗潮濕一片。
“蘆屋大人。”終于意識到自己與對方之間的差距,藤原忠次神色微暗,立刻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躬身請罪。
“合作?”小林秋生低頭喝了口茶:“和你這樣的廢物合作嗎?你出現在我面前的目的是展示你的輕佻愚蠢?”
傲慢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藤原忠次下意識捏緊了掌心,卻到底咬着牙沒開口。
“滾吧。”茶碗放在桌面的聲音不輕不重地打落在心底,藤原忠次險些沒能忍住起身動手。
說到底不過也不過藤原顯光家養的惡犬,他今日奉家主之命前來相邀,對方怎敢如此放肆!
指節泛了白,但想起剛剛那番冷厲的眼神,藤原忠次還是起了身告退。
小林秋生并未太過在意藤原忠次的離開,反而把目光重新投回桌面的茶,和晚間莉久倒的茶一個味道。
他不可能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陌生的地方,小林秋生捏了捏掌心,指尖劃破滲出淺淡的血腥氣,疼的,不是夢。
旁邊跟着的小侍從卻不盡然如此平和,叉着腰朝藤原忠次的背影輕嗤一聲:“一天天不知在狂些什麼,說到底不過是他們犯的事,到如今卻叫蘆屋大人收拾殘局。”
小童子走到案幾前,有些嫌棄地将藤原忠次用過的茶碗丢到旁邊籮筐裡。
“不過仔細想來,蘆屋大人您認為,真的有咒術師能夠殺死兩面宿傩嗎?”
小林秋生看着他略有些嬰兒肥的臉頰,順手掐了一把,手感尚可。
小童子立刻熟練地委委屈屈龇牙咧嘴,顯然平時經常遭受這樣的摧殘。
“兩面宿傩?”
小林秋生的語氣頓了頓,重新在腦海中檢索了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記憶庫存,上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是在……
卷軸的最後一頁。
兩面宿傩聽上去并不是咒靈,所以卷軸上除了咒靈還有别的東西。
“他在哪裡?”
指尖在桌面點了點。
如果背後設計的人希望他解決卷軸上的事物,那麼必然會在設計的過程中留下痕迹。盡管并不願意順遂那人的心願,小林秋生還是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更詳盡的信息。
“啊?”小童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幾步走到小林秋生身側:“蘆屋大人,您真的要去找他?可是連安倍晴明都被道長大人提前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