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無法釋然地放下過去繼續生活的人,為什麼......最終還是活了下去?
究竟要怎樣濃烈充沛的情感作為動力,才能讓她活下去?
小林秋生有些錯愕,僅僅因為仇恨嗎?
聽到他開口問的話,星野绫子反而笑了:“因為他們更不應該活下來。”
“當年那場疫病裡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不在少數,每天都能聽到哭号。”
星野绫子輕輕阖上眼眸,耳邊又重新響起那些永無止境的,将人拖入深淵的絕望。
“骸鐘,就是這樣孕育而生的吧。”
小林秋生低頭看了看掌心的精神體,似乎有某種術式的存在,使得這個咒靈無法被拔除,即便是他也隻能将其暫時拘限。
在病人的絕望苦痛與對于時間的怨怼裡成長起來的咒靈,天生擁有對于時間的掌控力和精神影響的力量,并在經年的積累養育中逐漸變得更加強大。
如果常年由人類教引,行為方式與思維深度也會出現逐漸與人類趨同的可能性。
星野绫子,親手喂養大了這個怪物。
“是,我在某天的哭号聲裡聽到它對我說話,那時它大概還是很小一隻,母親肺纖維化後的第三天,它在角落裡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就像世界上最後一個能夠聽到我聲音的存在。”
星野绫子順着小林秋生的目光看向骸鐘,神情慢慢柔和下來:
“後來我才知道,舊川崎醫院的管理層一直存在違規經營的灰色勾當,當時便已經是強弩之末。
為首的院長佐藤大介,私自挪用醫院采購先進醫療設備的款項用于填補自己在外投資失敗産生的窟窿,配合他進行運作的副院長山本浩二和采購科長渡邊一郎、财務科長小林美惠則與多家醫療機構供應商暗通款曲老去巨額回扣,劣質醫療耗材引發了更大規模的感染。
母親的病情就是在當時進一步加重的。
而負責血庫管理的主任鈴木惠子則将本該用于救治病人的新鮮血液偷偷高價轉賣,給母親輸入的是不知存放了多久、幾近失效的血液。
我記得當時引發了很強的排異反應,但他們好像看不到,于是一切都變成病曆本上冰涼的數字。”
“可最好笑的是,即便引發衆怒的抗議發生,即便死去了很多草芥一樣的人,即便醫院因運作不當資金鍊斷裂而倒閉。
到了最後,那些該死的還是人一個都沒有死。
除了那個替佐藤大介入獄的蠢貨替罪羊小林美穗,他們每一個人都安然無恙,乃至于青雲平步,風光無兩。
山本浩二甚至在此事之後因為妻子家族的勢力當上政府高官。”
“前些年我被請到開幕式唱歌,看着他在舞台上道貌岸然地笑着演講,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他不應該站在那裡,他應該成為骸鐘的食物,一起葬送在舊川崎,他們都應該那樣!”
“所以你殺了他們,”
小林秋生眯了眯眼:
“還有他們的後輩。”
他想起之前在織田發來的案件信息相關的資料。
佐藤大介的腦溢血突發,出獄後被刺殺的小林美穗,每一個人的死都究極蹊跷。
而在場館精準失蹤的那四個人,第一層的鈴木翔太和佐藤美奈子,第二層的小林拓也和渡邊由紀,全都是星野绫子的手筆。
唯一逃脫的,隻有和咒術界聯系密切而早有防備的山本浩二和他那個需要高專保護的親人……
山本裕樹。
小林秋生神色微怔,前些年那個開幕式,認出來人的,又豈止星野绫子一個。
山本浩二應該在很久以前就對星野绫子有所防備,加之當年舊川崎的管理層接二連三死去,星野绫子隻會更加難以有機會下手。
所以……要設計這樣一場演唱會嗎?
在這種盛大的場合将一切鬧大,既而利用輿論将山本浩二拉下來。
小林秋生突然覺得眼前這人有些可悲。
他很少生出這樣的同理心。
可是眼前這個人,人生的所有軌迹,都隻為了這個計劃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