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畫畫是一門細緻活,沈意之坐了半日,畫師便貼心詢問沈意之,坐了許久對身子也不好,是否願明日再繼續。
沈意之道謝過後便欣然同意了。
左右閑來無事,沈意之有心想在宮中多逗留一會,便問畫師:“大人以往的畫作可否一觀?”
“王妃有心了,臣不甚榮幸。”畫師是宮裡的老人物了,蕭勿交代過務必照顧好王妃,這便帶着沈意之去了宮裡的藏書殿。
殿中人不少,但都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無人交談私語,十分安靜。
畫師帶着沈意之上樓時,沈意之一路上留意到周邊上樓的牆壁上都張貼了不少名家的畫。但沒有見到人像。
畫師将她領到丹青樓,叫沈意之自便後,便離開去忙自己的事了。
沈意之随意轉了轉,看見書架上有不少卷軸,詢問過可以看以後,才一封封展開欣賞。
她喜歡看一些人像的畫,畫師畫工很棒,人物在他筆下仿佛出現在面前一般。
畫卷下方會留有畫師的名字,和畫中人之名。
安靜的樓内,沈意之聽見那位畫師在一邊低着嗓子斥責着毛手毛腳的宮人,她又放下畫卷,又取了一副。
這幅畫,方一展開,沈意之便感受到了不一樣。這幅畫的紙張都不同于其他,據她所知,這是極其珍貴的澄心堂紙。
畫中是一名容貌嬌豔的女子,于一叢叢栀子花樹前,衣着素雅明媚,笑起來春意盎然花樹之後的右邊還有與之對應窈窕的彎彎小河。
看上去像是江南秀美女子,眼大而水靈,眉眼柔和無攻擊性。
就是五官有些面熟,沈意之垂眼去看,卻沒有看見人名,連畫師都沒有署名。
方才被罵的那名宮人突然跑上前來,來不及對沈意之恭敬行禮,從她手中拿過了畫卷趕緊收起來。
畫師又上前來斥責他,沈意之隻好奇問道:“這是……”
“王妃,新來的宮人不懂,将這些畫亂放,還望王妃見諒。”
畫師說完,又催促着那名宮人趕緊将畫收好。
沈意之總覺得畫中人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見畫師這樣,也不好再追問。
離開藏書閣的時候,已經過了下午,皇帝準備留沈意之在宮中用膳,傳話來之前,沈意之已用迅雷之勢離開了皇宮。
早已入秋的天,說涼就開始涼了,孫尋舞不在,沈意之也不敢叫自己腿上着涼,萬一受寒,沒有人為她施針,隻能靠人背着回家。
所以現在走哪去都穿得極厚。
沈意之一直以為當日的事情是國公帶着孫尋舞進宮彈劾的結果,直到這日,沈意之獨自進入刑部大牢,探視章鶴。
大牢裡濕氣總比外面重些,沈意之褲子穿了一條又一條,還是感受到了陣陣陰氣。
這次進來,牢裡難聞的血腥氣似乎也比那日來要更濃了,待一會就能讓人身體不适。
沈意之跟着差役來到章鶴面前,打開了牢門,又特意為她端來了一把椅子進來。
章鶴看上去狀态不錯,也沒有遭受什麼拷打,就算查到底,他也沒什麼大罪,當年在尊州,箫煥身邊,做了狗腿幫兇,也罪不至死,頂多革職回家,對他來說倒也是松了口氣。
章鶴見沈意之來并沒有感到意外,他仍像當初那樣,見到沈意之恭恭敬敬。
“王妃還願意來看章某,真是罪臣之幸。”
沈意之帶了些中秋時,百姓送的廣寒餅,從食盒中拿出來,“這些是京都百姓做的,我也分你一些嘗嘗。”
章鶴喉結滾了滾,“罪臣不配。”
“這是孫尋舞應得的,你若覺得不配,出去以後好好補償她吧。”
牢中光線昏暗,章鶴神色不清,但沈意之能感覺到,他應是有悔,無論如何,他們日後的日子,會好的。
“孫尋舞來過嗎?”沈意之問。
“不曾。”
許是孫尋舞對章鶴傷了心,不願見他,沈意之也沒有多問。
沈意之又問:“當日,你是如何從聽雪樓消失的?為何又出現在了皇宮?”
章鶴擡眼望向沈意之,一臉疑惑:“莫大人不是去找過你?他沒有對你說嗎?”
沈意之:“……”
倒是找過了,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隻會惹她生氣的話。
章鶴看沈意之神色,也明白了。
莫允修去了,但什麼也沒說。
他盯着桌面上擺的點心,長長歎出一口氣,這個牢中也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沈意之脊背一冰。
章鶴沉吟半晌,想說的話在口中打了幾轉,咽不下去,也說不出來。
最後他輕吐出幾字:“莫大人他……飲鸩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