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告辭之前,他又不厭其煩地交代清楚,該如何養這兩隻鷹寶寶,該喂什麼吃食,該怎麼照顧,叮囑了又叮囑,就怕她們一個不小心沒能養活,到時候哭鼻子,才和她們作别。
不管太子吩咐他做此事有何用意,太子命他送兩隻鷹寶寶給定遠侯女公子,想來不外乎是要哄她開心,倘若他沒有交代清楚,鷹寶寶出了什麼意外,惹得杜若傷心一場,倒是他的不是了。
周氏沒想到,一覺醒來,隊伍裡就多了兩個成員。
這段時日忙着趕路,她身心俱疲,夜間睡得比平時沉。
早晨杜若出去的時候,她模模糊糊有些感覺,不過杜若一向精力旺盛,有早起練箭的習慣,她就沒管她,迷瞪了一瞬,又睡了過去。
她沒起,院子裡當然保持着安靜,不過杜若杜衡回來了,還帶着兩隻鷹寶寶,侍女們都去圍觀鷹寶寶了,就算有宋嬷嬷彈壓着,不準她們喧嘩,依然有細微的聲響傳入室内。
周氏就是被這些悉悉索索的聲響鬧醒的。
她緩緩睜開眼睛,回過了神,就知道幹這事的不外乎杜若,就算杜衡,自從覺得他長大了,就愛講究行為儀态,不會幹這種事。
“宋嬷嬷!”
她倚在枕上,喚了一聲。
宋嬷嬷正站在檐下,注視着院子裡的情形,免得侍女們不知輕重,随意嬉笑打鬧,吵醒了周氏,她一半心神在外,另一半心神卻始終注意着房内的動靜。
這時,她聽到周氏的聲響,連忙喚了人,進去服侍她。
周氏梳洗打扮的時候,杜若提着籃子,興沖沖地進來了,杜衡稍後幾步,落在她後面。
“阿娘,你看,多可愛的鷹寶寶。”她雙手捧着籃子,舉到近前,讓周氏看。
周氏坐在梳妝台前,由着貼身的侍女幫她梳頭,略微瞥了下眼,看清楚了籃子裡的東西,就笑了:“這是蒼鷹寶寶吧,哪裡弄來的,這麼小,可不好養活。“
“朋友送的。”
“朋友?”周氏問是在問杜若,眼睛卻看向杜衡,言下之意就是你阿姊連長安城還沒進,不過是早起在驿站裡練了下箭,怎麼就多了個朋友,還以禮相贈?
杜衡就把常樂的來曆說了說。
“萬年縣縣丞?”周氏一時想不起來,萬年縣縣丞是哪位?
不過既然常樂家中大人也是官面上的人物,并非毫無跟腳,她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吩咐宋嬷嬷:“嬷嬷,你待會兒問下孫管事,有沒有人會養鷹寶寶,好好教教她們。”
顯然,她和常樂一樣,生怕杜若養不活,到時候會哭。
“是。”宋嬷嬷應道。
“阿娘,我會養。”杜若覺得經過剛才常樂的那一番唠叨叮囑,她已經很會了。
“好,阿娘知道你會,不過鷹寶寶這麼可愛,多學點也不是壞事,對吧?”哄女兒,周氏顯然相當拿手,她這麼一說,杜若馬上就被說服了。
周氏梳洗打扮整齊,用過早膳,又看着侍女們幫杜若弄好了淑女裝扮,才帶着兒女上了馬車,繼續向長安出發。
一路無事,過了晌午,她們到了西渭橋。
西渭橋的兩邊都設有關卡,駐有守衛,檢查來往行人的通關文牒官憑路引,同時也負有守衛西渭橋之責。
這是溝通渭南渭北的交通要道,路上行人車馬絡繹不絕,到了關卡前,通行速度比較慢,排起了隊。
定遠侯府的車隊,擁有十多輛馬車,外加弓馬齊備的随從護衛數十人,是個大隊伍。
孫管事領着人上前交涉了一番,車隊在關卡前停駐片刻,又繼續往前移動,上了橋。
“這就是西渭橋啊!”杜若掀開車簾,望着窗外,忍不住贊歎。
她見過大漠孤煙,曾在漫天黃沙中,一人一馬,策馬奔騰,感覺自己在天地面前渺小如蝼蟻,而現在,她又見到了人類的偉力,将天塹化作了坦途。
西渭橋是座木橋,長約一裡,寬五丈多,可供八輛馬車并駕齊驅。
杜若望着上遊,渭水從上而下,千百年來,川流不息,遠方的江面上,依稀有悠揚的漁歌聲響起,近處,蘆葦蕩中,蒼鹭的身影若隐若現。
“阿娘,以前我讀李太白的‘地轉錦江成渭水,天回玉壘作長安’,不解其中深意,如今身臨其境,卻能體會一二了。”杜若輕聲說道。
“所以說讀萬卷書,亦要行萬裡路。”周氏望着窗外,也有些感慨,上次她來長安,還是少女,如今卻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西渭橋和灞橋一樣,一西一東,皆是送行之地,渭南的橋頭與渭北不同,非常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