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杜若練完箭,用過了早膳,就和周氏坐在理事的地方,一起對禮單。
以往她們不在京裡,和京裡的親朋好友雖然也有人情往來,多數是管家奴仆代送,這禮走是走,卻談不上有多講究,親戚們也知道她們不在京裡,沒人會挑這個禮。
如今她們入了京,又快到上巳節了,自然各家都要送上一份禮,聯絡一下感情,而且不能像往常那般敷衍了事,畢竟親戚們都知道她們入京了,再像往常那般随意,就是她們失禮了。
這送禮上面,有許多講究,随便說說,就能說上好半天,細究起來,恐怕能做好大一篇文章。
什麼節送什麼禮,誰家先送,誰家後送,送多少禮,回多少禮,都有說法。
杜若聽周氏一家家說過來,這家該送什麼禮,那家該回什麼禮,聽得她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送個禮而已,需要這麼講究嗎?
光聽她都有些傻眼了,真的做起來,顯然更可怕。
“阿娘,府裡不是有常例嗎?”她弱弱開口問道。
沒辦法,這事她一點都不懂,不懂說話就沒底氣,大聲不起來。
雖然她不懂,但是她又不傻,從小到大,她看慣了阿娘理事,各家府邸,逢年過節,親戚們該怎麼送禮回禮,都有定例,隻要按往年常例去做就行了,阿娘沒必要和她說這麼仔細吧。
而且阿娘光說送禮的事也就罷了,還要和這家那家的譜系聯系起來,兩件事并一件事,就為了和她說明這家親戚和别家親戚相比,稍微親厚一點,所以送的禮也要厚幾分。
理是這個理,但是,她譜系都沒好好記,現在聽到這些,真的覺得頭大。
“府裡當然有常例,但是讓你來,阿娘不和你說明白這裡面的道理,你會嗎?”周氏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吃喝玩樂的時候,杜若興緻就很好,讓她做點正事就想偷懶,這可怎麼行!
“阿娘撥幾個會的人幫我不就好了。”杜若随手翻了下禮單,沒看出來這裡面的講究,又信手把禮單合上了。
她的确不懂,但是有懂的人不就行了。她身邊這麼多人,卻淪落到什麼事都要自己動手,才是真的傻吧。
這種事,能者多勞,誰行誰就上。
像她這種不會的,就該坐邊上喝茶,才叫合理。
杜若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可惜周氏不願配合。
“你懂了,可以不做,但是不懂,有人就會糊弄你。有人糊弄你,你還不知道,你覺得自己傻不傻?”周氏不打算慣着她。
“好吧,阿娘說吧,我認真聽。”杜若沒辦法,隻能坐直了身體,繼續聽周氏念叨。
周氏自己念叨不算,還會突然提問,就怕杜若隻是用這麼個認真的态度騙人,實際上并沒有在聽。
不過她問了幾個問題,見杜若都能答得上來,才稍微滿意地點了點頭。
管家理事,随便哪個府邸的小娘子,都要學,這和嬌慣不嬌慣沒關系,而是涉及到小娘子以後會不會被人拿捏。
小娘子自己不頂事,什麼都不懂,旁人能幫一次,卻幫不了一輩子,就算婆家的人不欺負,自己身邊的人都要欺負。
“阿娘,禮單對得差不多了,我去庫房那邊,看着東西入庫吧。”杜若耐着性子學了一會兒,又覺得她都會了,眼珠子一轉,就想出了一個主意,想要出去松快一下。
“還剩下幾份,馬上就對完了,庫房那邊,阿娘和你一起去。”周氏沒上她的當,繼續按着她學習。
“好吧,都聽阿娘的。”杜若開溜的計劃失敗,隻能繼續苦熬着。
她倆對完了禮單,喝了盞茶,歇息片刻,才起身前往庫房。
她們這次入京,整個車隊有十幾輛馬車,除了坐人的那幾輛,其他馬車都用來裝東西。
多是些弓月城那邊的土特産,吃的用的,裡面比較值錢的是幾張毯子,色彩豔麗,手工考究,羊毛夾着金絲織成,手工不去說,光這材料,就值不少錢。
這東西入庫,也有許多說道。
幾人互相監督,是應有之意。
入庫當然還要入賬,賬物相符,才能合上,否則,就有上下其手的空當。
周氏仔細提點着杜若,這裡該注意什麼,那裡該怎麼操作,免得她獨當一面時,不知道這裡面的竅門,吃虧上當。
杜若看着有人唱名,有人記賬,有人入庫,一切都井井有條,又覺得她也會了。
“阿娘,我都會了。”她信心滿滿地說道。
這麼簡單的事,她都學不會,阿娘是不是覺得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