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叙随太子到了内侍省,向何芳傳達了皇帝的命令。
何芳接到這道上谕,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幾分。
皇帝賞賜這,賞賜那,以示恩寵,是常有的事,但是皇帝這次連賞什麼都沒說,隻說開了内庫,讓太子挑選,當真是獨一份。
沈貴妃寵冠後宮多年,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恩寵,更遑論其他人。
既然君心沒有動搖,他就算有再多的小心思,也得收斂好了,小心伺候着太子。
“殿下,這邊請。”他在前殷勤帶路。
皇帝的内庫在麟德殿東邊,離内侍省不算遠,沒走多久就到了。
“殿下想看哪個庫房?”到了地頭,何芳召集了管内庫的衆多内侍,前來伺候太子,又到太子跟前,小心探問。
皇帝的内庫,有許多庫房,各自分門别類,一個個看過來,不是不可能,而是就算走馬觀花,随意掃一眼,也需要花費好幾日的功夫,若是盤庫清賬,更是大動靜,花上數月都有可能。
“孤聞說,内庫收有馬又其大匠所制的雕弓?”太子懇求皇帝開内庫任他挑選,當然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有他想要的東西。
馬又其大匠所制的雕弓,東宮還真沒有。
“雕弓?殿下請稍候,奴婢去問一下。”何芳管着整個内務司,但是庫房中有沒有太子要的雕弓,放在哪裡,他還真不清楚,他問明了情況,才來複命,“殿下,這邊請。”
他帶着太子來到了兵器庫,讓人打開了庫房,請太子入内。
兵器庫中,放置的皆是兵器甲胄。
庫房重地,一共有三道門,每一道都要驗明身份,才能進入。
最後一道門打開,隻見庫房中立着許多甲胄,寒意逼人。
“殿下,雕弓在裡面。”管庫房的内侍在前帶路,引着他們入内。
太子從一套套甲胄中走過,來到了放置雕弓之處。
馬又其,據說是三國時“天下名巧”馬均後人,擅制弓箭,皇帝的内庫中收藏了他所制的數套雕弓。
“殿下需要幾鬥的弓?”管庫房的内侍詢問。
太子略微沉吟,一瞬間他有些捉摸不定,杜衡如今年紀尚小吧,現在大概七八歲?還是更大些?
“先看看五鬥的吧。”既然今日他是打着賞賜杜衡的名頭入的内庫,總不能就這麼把正主扔一邊吧,他打算先看了輕弓,給杜衡挑把趁手的,再看重弓。
庫房中所有的雕弓,都裝在一個個木盒裡,從外面看不出模樣,隻能靠盒外挂着的銘牌,才知道裡面存放的是什麼。
庫房管事吩咐了幾句,就有内侍取了兩個木盒過來,請太子細觀。
“殿下請看,這兩把輕弓,不管是幼童練箭,還是馬上騎射,都很适合。”庫房管事打開盒子,掀開雕弓上面蒙着的紅綢,對太子說道。
“孤試試。”太子取出雕弓,開弓試了試,比他常用的弓略輕,他從中挑了一把玄色的。
“再看看重弓吧,有一石五的重弓嗎?”太子又問。
“有,殿下請稍候。”庫房管事又讓人拿來幾個木盒。
最後,太子挑走了四把雕弓,其中一把他打算賜給杜衡,剩下的都是他給杜若挑的。
他恍然記得,夢中杜若和他說,她一直想要一把馬又其大匠所制的好弓,可惜當年她入京時,行程太匆匆,沒能如願,如今,他送這些雕弓給她,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幫她圓一下夢想而已。
看完了雕弓,他又去看馬鞍。
他記得杜若有一匹千裡馬,這樣的好馬,當金辔玉鞍,方不負千裡馬之名,而杜若這樣的性子,錦帶佩吳鈎,玉鞍挂雕弓,大概才最合她的心意。
“孤還需要一些文房四寶。”挑好了雕弓玉鞍,太子意猶未盡,又說道。
“殿下,庫房中陰冷,殿下請坐在外面喝茶吧,奴婢讓人取出來,再給殿下細觀。”何芳擺正了态度,小心伺候起太子,就不敢讓他在庫房裡多待。
太子身體尚未大安,在庫房裡待久了,稍有差池,就是他的過錯。
“也行,你讓人去取吧。”太子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就沒有堅持,“這文房四寶,最好看起來活潑可愛有趣一點。”
“奴婢明白。”
太子有明确的要求,下面的人就好辦多了。
否則庫房中這麼多東西,太子要是說随便,但是他既然親自前來,縱使嘴上這麼說,他們也不敢真的随便打發他,衆人就要小心揣摩,該怎麼伺候,才能讓太子滿意了。
何芳吩咐了幾句,就有人去取太子需要的東西,而他自己,則親自伺候太子喝茶。
須臾,就有人出來複命。
“殿下請看,這紙名為綠玉箋,蜀地青竹所制,夾雜各色花瓣,清香雅緻,别有意趣。”一名内侍将一個盒子捧到太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