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了殿門,就看到于尚宮和兩名宮女,跪在殿門外,大概聽到了他和皇後的對話。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見她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什麼話都沒說,揮了揮衣袖,徑直向外走去。
于尚宮在皇帝駐足時,屏住了呼吸,強忍着不敢動,當皇帝的衣袖如烏雲罩頂般傾覆下來,她的心跳刹那間幾乎停止了,就怕聽到皇帝命人将她們拖下去,直到皇帝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才松了一口氣。
過了片刻,皇後出現在殿門口,見她們抖作一團,冷冷說道:“不管聽到了什麼,都把嘴巴閉嚴點。”
“是。”三人應是的聲音都在發顫。
“阿春,你進來。”皇後又吩咐道。
“是。”于尚宮,她叫于子春,勉力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感覺自己的腿腳有些發軟,踉跄着腳步,跟着皇後,向殿内走去。
皇後進了殿,坐到了皇帝剛才坐的主位上,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沉默不語。
于尚宮站在皇後面前,不敢說話。皇帝和皇後剛才的對話,比帝後失和更讓她心驚。皇後失了帝寵,隻要太子還是太子,再難還是有着倚仗,但是皇帝的言下之意,仿佛太子不再是皇後的倚仗。
“阿春,陛下的話,你也聽到了,他疑心太重,我辯解,他也不信。”皇後輕輕歎了口氣,“我是太子的阿娘,對太子好不好,有目共睹,就算陛下,也沒法冤枉我。”
于尚宮依然不敢說話。她入宮時,太子已經是太子。這些年,宮中沒有任何有關此事的傳言,但是帝後是當事人,怎麼回事,他們最清楚。
“既然是太子的意思,你替安平好好挑選一個管事嬷嬷吧。”皇後吩咐她。
“是。”
“阿春,清思殿經不起任何風波了,你明白嗎?”皇後看着她,低聲說道。
于尚宮咬着牙,再次應了聲是。
當夜,有兩名小宮女,因毀壞皇後首飾,被打了幾闆子,心中羞愧不已,夜裡上了吊。天明被人發現時,早就沒了氣息。
皇後醒來後,聽聞這個消息,歎息了一聲,命人将她們的屍首發還家人,又各賜了五萬錢做喪葬費,以全她們的主仆之義。
人人稱頌皇後憐貧惜賤,寬容待人,唯有于尚宮,自此後,行事更加小心謹慎,不敢出一絲差錯。
三月二十日,福慧公主在花萼相輝樓辦春日宴。
一大早,杜若練完箭,洗漱好,用過早膳,盛裝打扮起來。
今日,她挑了件藕色襦裙,配了件月白色的披肩。
“若娘子,今日梳個雙平髻好嗎?”綠葉梳頭的手藝比紅葉好,替杜若梳頭。
“好。”杜若點頭。
綠葉取了牛角梳,替杜若梳順了頭發,開始為她盤發髻。雙平髻簡單易梳,又不失活潑俏麗,是小娘子比較喜歡的發髻之一。
盤好發髻,她又幫杜若選了幾支花簪,插在發髻上。
“若娘子,要不要換幾朵時令鮮花?”插好了,她左右端詳了一下,看着太過簡單,有些不滿意,問杜若。
“不用了,就這樣吧。”杜若看了下銅鏡中的自己,覺得這樣就很好。今日恐怕要玩到下午,插了鮮花,中途還要換,反而不美。
綠葉又往她額間,點了一朵小小的梅花形花黃,才算完事。
杜若梳洗打扮好,又讓紅葉綠葉換了衣服,帶上東西,領着她們去了正院。
周氏見了她,就笑了,問她:“阿若,用過早膳了嗎?”
“阿娘早,我已經用過了。”
“阿姊早。”坐在周氏邊上的杜衡,向她問好。
“阿弟也早。”杜若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阿娘看看你的打扮。”周氏站起來,檢查了一下杜若的打扮,見她身上的配飾都齊全,點了點頭,又叮囑她,“今日福慧公主辦春日宴,有人必然想表現,自己當心點。”
周氏并不是在瞎擔憂,今日的春日宴,主人是福慧公主,皇帝的愛女,據說公主和太子一向親近,參加宴會的小娘子們,恐怕很多人會在公主面前表現自己,有些小娘子心地善良,最多表現她的長處,若碰到有心機的小娘子,想用他人的短處來襯托她的長處,被她當做墊腳石的小娘子,免不得就要丢臉。
周氏也曾年少過,知道小娘子之間的這些事,不比大人之間少,特别如今太子妃未定,蠢蠢欲動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她們年少輕狂,做事少了幾分顧忌心,更加難以預料會出什麼事。
她知道杜若不會耍這個心眼,杜若對太子沒想法,當然不會在公主面前力求出挑,但是有人想踩着杜若上位,也是她無法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