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沒有騙皇帝,東宮的賬面上真的沒錢。
至于他的錢上哪去了?
他說的也是實話,俸銀被他花光了,田莊的收入被人偷走了。
至于俸銀被他花到哪兒去了,他往日仁厚溫和的名聲,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太子是怎麼和皇帝歪纏,讨到好處的,無人知曉,不過皇帝不年不節的,沒說任何理由,突然從内庫撥了萬金給東宮,并沒有瞞着人,皇帝把興慶宮的毬場,賜給了太子,也沒有瞞着人,沒過多久,該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真是種種滋味皆有,卻無人可以訴說。
若是皇帝偏寵别的皇子,縱使其他大臣不說話,禦史台的禦史們,免不了要上奏本唧唧歪歪,但是皇帝偏寵太子,就連禦史們,都覺得天經地義,自然無人上書指摘皇帝行事不妥,離間天家的父子之情。
所以就算有人心裡不服氣,也得憋着。
太子有了這萬金,修繕東宮的錢,差不多湊齊了,不過他嘴裡嚷嚷着要修東宮,又不是真的為了修東宮,不過是找個理由占着東宮而已。現在将作監把東宮諸殿挖得坑坑窪窪,誰都沒法住,他當然不急着收拾後續了。
他又去了趟雲門鄉,讓傅闵陪着他,巡視了一遍田莊,回到莊裡,才交代傅闵接下來要辦的事。
“這裡,還有這裡,圈出五百畝地,四周挖條一丈寬二丈深的溝渠,把挖出來的泥土,堆積在中間推平,再在上面建一座園子。”他指着輿圖,讓傅闵在灞水邊上,修建一座園子。
“殿下,臣不懂庭院布置之道,是否先請人來畫圖?”傅闵問道。
“不用,圖已經有了,你照着建就是。”太子把一疊紙交給了他。
傅闵接過來,翻了翻,發現圖紙很簡單,不過各個建築,都标有具體的要求,按照要求應該能建起來。
“孤先撥你三千金,你趕緊安排人手動工,先把溝渠挖好,再把圍牆打起來,裡面可以慢慢建。孤給你六個月時間,六個月後,孤要看到園子的雛形。”太子又道。
“臣遵旨。”
傅闵領了旨,研究了半日太子交給他的那一堆圖紙,總算弄明白太子要把園子建成什麼樣。第二日,他才領着人,到了灞水邊上,劃出了五百畝地。
太子給的工期很急,傅闵除了田莊裡的農戶,又雇傭了許多附近的農戶,分成兩班,輪流交替趕工,從天亮一直幹到天黑,給太子修建新園子。
将作大匠蔣雲圖,幫太子把東宮的舊磚賣了,他把賣磚錢都交給了太子,沒和太子要錢,反而被太子要走了幾名下屬,去給太子的新園子把關,就再也不提修繕東宮之事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太子沒錢,所以東宮修了半截,沒法修了,但是太子沒錢修東宮,卻有錢在城外建别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家隻敢在私下裡嘀咕,沒人敢去問他。
過了幾日,太子去給皇帝請安。
“坐吧。”皇帝賜了座,和他說起了這事,問他,“太子,你這麼幹,是當大家都傻嗎?”
“阿耶,兒沒有。”太子叫冤,“兒是真沒錢,雲門鄉那裡,現在每日雇了二千人在幹活,每人三十錢,一日就是六萬的工錢,開工才五日,兒光工錢就花了三百兩銀子。還有幹活的工具,花了一千多兩銀子。現在還隻是在挖溝渠,磚瓦木料都還沒備齊呢。”
“朕知道你修這個園子很花錢,但是你跑去城外修園子,還喊着自己沒錢修東宮,有人信嗎?”皇帝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
要說太子混賬,太子修這個園子的錢,說到底是他自己的,并不是旁人以為的,是從皇帝那裡讨要到的,隻不過這裡面的原因沒法和人細說,才給了其他人這種錯覺,覺得皇帝是在偏寵太子,太子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再說太子修園子,沒有征徭役,全部雇傭,給的工錢也不低,想給太子打零工的庶民無數,想要為太子的園子提供材料的商人恐怕也是無數,現在都卯足了勁,想要搭上傅闵,分一杯羹呢,要不是太子從将作監要了幾個人去把關,想坑太子的商人恐怕也是無數。
他現在要是叫停太子修這個園子,失望的百姓恐怕不在少數。
“阿耶,兒前兩日寫的功課,阿耶看過了嗎?”太子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強行轉了話頭。
“朕看過了,還算認真吧。”皇帝見他這樣,隻能順着他的意,說起了他的功課。
他抽出了太子認真寫的那兩份功課。勤學殿每旬布置兩份功課,太子肯認真寫的,也就最近這兩份。
皇帝和太子說着功課,指點了一下他的不足。
“阿耶,兒寫到了半夜,才寫完的,手腕都寫疼了。”太子向皇帝訴苦。
“你這話,朕可不信。”皇帝說是這麼說,眼中卻有了笑意。
太子這段時日,認真寫功課,乖乖聽話,時不時就來請安,極為孝順,哪怕皇帝知道他是故意修了半截東宮,就不修了,到最後,也不想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