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這日，太子醒得極早。

他倒不是換了個地方，才睡不着，而是有件事還沒有辦妥，他左思右想，都覺得不放心，才沒法睡得安生。

值夜的小内侍，聽到他翻身的動靜，蹑手蹑腳走過去，替太子掖了下被角。

“什麼時辰了？”太子單手捂着額頭，閉着眼睛，低聲問他。

“回殿下，卯時剛過。”

太子“嗯”了一聲，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來。

“殿下要淨手嗎？”小内侍問。

“扶我去淨房吧。”太子掀開被子，把腳伸到了榻外。

小内侍趕緊替太子穿上了鞋，将太子扶了起來，送他去淨手。

稍後，他又把太子送回了榻邊，勸道：“殿下，時辰還早着呢，現在不忙着起來，再歇一會兒吧，陛下今日沒早朝，還沒起。”

“不了，喚人進來更衣吧。”

太子想了想，還是決定早早就起來。待會兒，他要好好表現一下，讓皇帝看到他的孝心，才好提那事。

“是。”小内侍沒有多勸，向外招呼了一聲，就有宮女進來替太子更衣。

太子洗漱幹淨，穿戴整齊，出了偏殿，到了皇帝寝居的正殿門口，聽說皇帝還沒起來，他就候在外面等着。

“殿下進來坐一會兒吧？”何芳見太子這麼早就等在外頭，有些頭疼。皇帝還沒醒，寝殿不能進，但是裡面值夜的地方，太子還是可以坐一下的。

“少監去忙吧，不用管我。”太子擺了擺手，示意不礙事。

皇帝昨夜喝了點酒，心情不錯，倒是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他醒來後，聽何芳說，太子正候在外面，有段時間了，笑着說道：“讓他進來吧。”

太子進了殿，發現皇帝正欲起身，他馬上上前一步，搶在衆人前面，扶起了皇帝，接下去，他又要搶宮女的活，幫忙捧水盆，請皇帝洗漱，他的表現，就兩個字才能形容，孝順。

皇帝樂呵呵地享受着他的殷勤，還誇他“我兒就是孝順”，就是不問他有什麼事。

早膳時，太子喝了幾口粥，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阿耶……”

“怎麼了？”

“今日是安國公老夫人的壽辰。”太子小聲提醒。

“朕知道。”安國公聖寵不衰，老夫人的壽辰，皇帝不但知道，待會兒還會有賞賜過去，以示他對安國公的恩寵。

“阿耶，今日已經十八了。”太子再暗示。

“朕知道啊！” 皇帝一臉太子在說廢話的表情。

“阿耶！”太子沒辦法，隻好把話說清楚一點，“上次阿耶答應兒的事，不會忘了吧？”

“朕答應過你什麼事了，朕怎麼不記得了？” 皇帝疑惑地看着他，仿佛真不知道太子在打什麼啞謎似的。

“上次阿耶不是答應要把杜衡指給兒做侍讀。”太子隻能明說了。

定遠侯夫人原計劃會在長安待三個月，五月底才會離開，這事本來還不急，但是如今很多事有了變化，太子怕這事也會起變化，才催着皇帝辦妥這事。

“朕記得上次朕和你說，要看你的表現，才決定要不要幫你，太子，你覺得你這些日子的表現，值得朕幫你嗎？”皇帝聞言，闆着臉問他。

“阿耶，兒的表現很好吧，兒又聽話又孝順。阿耶……”太子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好。退一萬步講，就算往日他有不好，今日他特别好啊！

“表現很好，又聽話又孝順？”皇帝又要被太子氣笑了。

他讓太子好生念書，太子時不時逃學，訓都訓不聽，這叫聽話？太子三天兩頭淘氣，來氣他，這叫孝順？

這麼又聽話又孝順的太子，他可消受不起。

“阿耶，兒哪裡做得不好，兒改，阿耶……”太子拉住了皇帝的袖子，隻是拉着，搖來搖去他到底沒好意思做。

“你别叫朕阿耶。”皇帝拉回了袖子，問他，“你和朕說說看，以後還逃學嗎？”

太子沒想到，皇帝竟然在這裡等着他。這件事，他真保證不了，隻能勉力為之，不過他敢這麼說，皇帝肯定繼續拿捏着，不肯幫忙。

“阿耶，兒不敢了。”太子這麼說的時候，臉都塌下來了。

皇帝看着他這副表情，想笑，不過他強忍住了笑意，又問他：“還淘氣嗎？”

“兒不敢了。”太子的表情，蔫蔫的了。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記住自己的話就行。“皇帝見他這樣，還是笑了。

他說是說不許太子逃課，不過用了早膳，他沒讓太子走，反而在紫宸殿議事時，又讓太子坐在他的右側。

衆臣入了殿，見到太子，倒是沒什麼驚訝的，太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朝政太子現在肯定不能做主，但是在旁聽政，卻很正常。

衆臣見過禮，入了座，皇帝對着将作大匠蔣雲圖說道：“蔣愛卿，朕欲将二皇子三皇子擇日遷入入苑坊，修繕王府需要多久？”

衆臣聽到皇帝這麼說，縱使心裡驚愕，不過養氣功夫都不錯，表情沒什麼變化。

蔣雲圖同樣很鎮定，回道：“回陛下，沒有意外的話，大概需要耗時三月。”

“好，這件事就由蔣愛卿負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