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古時就有八水繞長安之盛景,到了隋唐時,鑿有五渠,引水入城,方便百姓用水以及人流貨物運輸。
潏水南出秦嶺,沿着樊川流淌,北入渭水。這是長安的主要水源之一,幾經人工挖掘,支流無數。
秦時,渭南諸宮殿及城邑,水源是沣水,為了補充水量,潏水西邊挖掘了一條支渠,在神禾原西畔,今香積寺附近,與滈水彙合入沣水。潏水由此分成了兩支,一支西流,一支北流。
漢時,城邑東移,引潏水北流段入城供水,挖了支渠與漕渠溝通。
隋唐時,城邑再東南移,潏水北流段就位于長安城西邊了,挖了支渠從金光門入城,以作漕運,南可運秦嶺材木薪炭入宮,北可運漕糧入城。
潏水北流段,因此被百姓稱作漕渠。
周家換了船,從草灘鎮沿着潏水,先西行,再往南,通過金光門,入了長安城,穿坊過市,到了通義坊。長安城有兩個都驿亭,有一個就在此處,另一個在長安東南隅的敦化坊,靠近芙蓉園那裡。
通義坊靠近皇城,朝廷許多衙門在皇城辦公,各地來京的官員們,免不了要去衙門辦事,住在這裡也算方便。
船靠了岸,周家安頓下來,天色已晚。到了第二日,周啟年才派人去定遠侯府送信。
這日初十,正好旬休。
周氏接到信,急忙帶了杜若杜衡,前來拜見父母。
“阿耶、阿娘!”她進了門,見到朝思暮想的親人,喊了一聲,忍不住哽咽起來。
“阿蕙,我的兒……”林氏看到她,更是心疼難忍,當場掉下了眼淚。
“阿耶,阿娘!”周氏,大名周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欲行大禮。
杜若和杜衡也跟着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快起來……”林氏哪裡舍得她們磕頭,一會兒拉這個,一會兒拉那個,讓她們起來。
“阿耶,阿娘!兒沒法侍奉膝下,委實不孝,就讓兒給二老磕個頭。阿若阿衡初次拜見,更該大禮參見,請阿耶阿娘不要推辭。”周氏執意不肯,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拜見外祖父、外祖母!”杜若和杜衡,跟着行了大禮。
林氏看着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眼淚越掉越多。
“好了,好了,都起來吧,阿蕙,快勸勸你阿娘。”周啟年受了他們的禮,一人給了一個小盒子,做見面禮,又說林氏,“好了,别哭了,讓孩子們看笑話。”
“阿娘,是兒不孝,讓您擔心了。”周氏起了身,拿出帕子,給林氏擦眼淚。
其他人則站在一旁勸說,周茂的媳婦陶氏,見老夫人哭得差不多了,示意人送水過來。
侍女端了水盆過來,陶氏挽起袖子,正打算上前服侍,周氏連忙攔住了她。
“弟妹,往常我不在阿娘跟前,勞你多費心了,今日就讓我來服侍阿娘吧。”
“阿姊說的哪裡話,這都是我該做的。”陶氏和她争搶起來。
她們二人你來我往,争持不下,周氏始終不肯退讓,陶氏這才讓開了位置。
周氏上前去,取了一條厚絲帕,浸入水盆,絞幹,給林氏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她幫林氏收拾幹淨,才在下首落座。
周茂這才帶了媳婦兒子,給她見禮。周茂和陶氏,唯有一子,名周睿,今年七歲。
随後,就是杜若杜衡,拜見舅父舅母。
最後,才是小輩們相見。
衆人一一見過了禮,坐了下來,訴了訴别後離情。
“阿耶、阿娘,這裡地方太小,轉個身都困難,還是搬我那邊去吧。”周氏四下打量了一番,很不滿意。
通義坊的都驿亭,占地挺廣,但是各地來長安的官員,不是一個兩個,所以這邊的院子,都很小,住一大家子,顯得很擠。
“阿茂,你帶着阿若阿衡,去外面玩吧。”周啟年有些私下的話,要和周蕙說,就打發周茂他們出去。
“好,阿若阿衡,舅舅帶你們去看好玩的東西。”周茂招呼了一聲,帶着人出去了。
陶氏牽着周睿,跟在他們身後。
“郎君,午膳怎麼辦?”出了門,她問周茂。
都驿亭有飯食供應,但是周蕙帶着兒女過來,算是回娘家,菜肴太過簡陋,她過意不去。
“讓人去食肆叫一桌吧。”周茂說道。
“好,我這就去辦。”陶氏點了點頭。
不過午膳擺哪裡,讓她頗感頭痛。阿姊說得對,這裡太小了,沒有挪騰的餘地,做什麼都不方便。
正廳裡,周啟年和周蕙解釋了一下,他們不住定遠侯府的原因。
“這些日子,我們就住都驿亭,等這事有了眉目,再說其他的事。”事情還沒有着落,周啟年做事必須謹慎,免得稍有不慎,讓他的謀劃落了空。
既然阿耶另有打算,周氏就不提這事了。
“阿耶,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阿耶替我琢磨一下吧。”周氏說起了她入京後發生的事。
從太子厚賞杜若開始,到皇帝點了杜衡入勤學殿念書,一直說到皇帝賜了杜若一個田莊,甚至連太子又賜了五十匹夏衣衣料,她都沒有遺漏。
周啟年聽了,摸了摸胡子,沉吟了片刻,說道:“這件事,你不是很明白,到底在糾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