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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樓上坐着喝茶,這樣即使養父母突然回來了,我也可以搪塞說是朋友來家裡做客,打消他們的懷疑。
小歆抿了口茶,慢悠悠地問:“小蘇麗說她隻剩你這一個親人了,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
“我怎麼會忘呢?可是為什麼……”
她沒等我問完,用兩指壓住寫着一串電話号碼的紙條,沿桌面推到我的面前,“打個電話。”
拿起紙條,奇怪的問:“這是哪裡的号碼?”
“杯炬福利院,撫養你和你妹妹的地方。那裡會告訴你一件驚人的事情。我建議你打電話的時候最好不要留在這裡,打完再告訴我你是否還想看箱子裡面的……”小歆稍停頓一下,似乎是在尋找合适的形容詞,最後她輕輕吐出一個字:“她。”
你是否還想看箱子裡面的她?你是否還想看箱子裡面的小蘇麗?
在這種關鍵時刻的電話肯定有非同一般的意義。古斯塔夫·勒龐曾在《烏合之衆》一書中說過,人們在智力水平上有很大的差異,但在本能和情感方面很相似。在屬于情感領域的每件事情上,就連最傑出的能人異士也無法做到比凡夫俗子高明多少。
當破解秘密的鑰匙在手,無論何人都一定會去探索門内的禁忌。縱使萬劫不複,我也會承擔最後的結果,因為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可心懷僥幸也是人類不可避免的本能惡習,我企圖用最簡單的問句從小歆口中套出故事的結局……
“我還能回來的,對嗎?”
小歆站在我的書架前,手背隔空劃過一排排書的書脊,左手小拇指無意間碰到了書架側面的木闆。
“回哪兒?”她果然沒有被我套進去,即刻反問我。
對啊,如果小歆的推斷屬實,那麼這裡就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哪裡呢?
“我有位朋友和我說,當你發自内心想前往某地時,你的雙腳就已經踏在那片土地上了。”
我跟着小歆的手指掃視書架,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本書的書名上。
《穰穰滿家》……穰穰滿家,形容獲得豐收,糧食滿倉。
從後腳跨出連接卧室和走廊的壓條到對方接通電話的提示音響起,這短暫的十幾秒鐘内,我的腦子裡無比清晰地浮現出書裡的一段話:
【——當你擁有超越時空的強大信念之時,你便已經身處向往之地。或是碩果累累的金色麥田,或是巧奪天工的江山湖海,不隻呼倫貝爾有燦爛星河,也不止杭州西湖有清風拂面。無論何地都有陽光燦爛、月光皎潔,即使身陷囹圄,世界也總為你留有生機。】
還不等腦海中的餘音散盡,熟悉的女聲從電話那頭傳來:“您好,這裡是杯炬福利院。”
“劉院長,我是蘇歸宜。”
…………
原來,我的親生父母并沒有在遊輪沉沒的那一刻死亡,而是三年後,在離我不遠的省份隕命。當年輪船上由于引擎爆炸而失火,有人放出緊急逃脫用的橡皮艇,一部分人眼疾手快,從輪船上跳下抓住救生艇逃過一劫——我的親生父母就在其中。
他們乘着橡皮艇漂流到了某個資産家的私人小島上,在那裡度過了半年的時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有了妹妹。
半年後,那位資産家偶然興起,帶着家人朋友去度假,這才使我的親生父母徹底得救。
母親在鄰省的醫院生下妹妹,然後四處尋找我。
輪船失事的時候,我本來住在鄉下的外祖母家。外祖母在新聞上聽到這個消息,過度悲傷去世了。
父母尋找了我好久都沒有結果,然而他們并沒有停止搜尋,這讓我非常感動。
可惜天不遂人願,老天好像特别想取走我親生父母的性命。
妹妹兩歲生日的當天,他們發生了一起嚴重的交通意外。
他們原本打算開車去附近的餐廳給妹妹慶生,卻不巧迎面飛來一輛急速行駛的轎車,毫不留情地奪走了我父母的性命。母親把妹妹緊緊擁在懷裡,忍受着頭破血流的痛苦也絕不松手。
好在,妹妹活了下來。
轎車司機說是因為車子不受控制才撞過來,警方經過多方查驗,肯定了他的說法。我不是想要怪罪于他,畢竟他也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更何況他還把妹妹送進了我所在的福利院,常常去看望她。雖說那時的我已經被現在的養父母領走,無緣一見就是了。
院長也是前不久才聽說了這一系列經過,怕我無法接受,遂沒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