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慢慢說……或者,夕夕你要是不想說的話,要是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就别說了。”
看着秋奶奶擔心的神色,我有點慌亂。不能繼續爛在肚子裡了,我一定要說的。秋奶奶是除常柳之外唯一一個問我感受的人,這可能是我要傾倒苦水的最後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我沒有勇氣再去期待第二次了。
我按實說了全部經過,既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含糊其辭。我故意避開所有語言助詞,用平淡的語氣說了楚小悟的死、家庭的處境和學校的經曆。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失,我的臉上又沾滿了鹹鹹的液體。
秋奶奶坐來我旁邊,靜靜地抱住我。
不要任何語言,也不要任何物件,單是這樣一個動作的安慰就足以讓我滿足——我的訴求從來都是這個。隻是從來沒有人願意聽,更沒有人願意給。
木屋外面隻剩寒風,而木屋裡面隻剩一點溫度。
秋奶奶将我們分離開。
時間分明隻過去了一分多鐘,我卻覺得像是閃過了一整個世紀,像從恐龍滅絕到高科技時代這樣漫長,又像蜻蜓點水般短暫。我突然想取下牆上鐘表的電池,仿佛隻要時鐘不走,世界就可以停止轉動——這樣幼稚的想法是我源于靈魂深處的掙紮。
秋奶奶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正紅色的迷你布袋子,我這樣拙劣的眼睛也能一眼看出這是件做工精緻的工藝品。
“夕夕,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這個錦囊是我的護身符,我現在把它送給你。”
她把這個小巧精緻的錦囊塞到我手裡,合攏我的手指,讓這件工藝品封死在我的手心。雖然它不一定能賣出多少錢,但在我心裡它是無價的寶貝。
我向秋奶奶道謝,她說不用客氣,湊到我耳邊說:“錦囊裡有一個秘密武器,如果實在受不住壓力,覺得自己被壓榨到極限的話,就把它放在手心,它會幫你解除困境。但是夕夕你一定記住,要慎重思考之後再使用,因為它會讓你付出一定的代價。”
寂靜遼闊的森林裡,我不知道秋奶奶為什麼要悄悄地說。盡管一切就像在童話故事裡取得的寶藏一樣虛幻飄渺,但秋奶奶的心意是一定要領的,因為她是繼常柳之後,我在世上唯一能感受到溫度的人。
時間已經很晚了,我不想耽誤秋奶奶的休息,告辭之後就離開了。在我剛踏出房門的時候,秋奶奶站起來說:“夕夕,其實我是騙你的,我從來都沒有養過狗。”
我停住了腳步,秋奶奶繼續道:“當時那個小姑娘坐在小河邊休息,無意間看到了掉進小河裡的小貓,一時心軟把它救了起來。可是那隻貓被救起來之後就越發奇怪,竟然不停模仿狗的動作和習性。後來那個小姑娘告訴我,岸邊有幾條惡犬,它是被惡犬逼迫進水裡的,所以它的一切反常行為其實都是為了自我保護。”
我腦子裡的某根神經被撼動了,麻木地關上屋門,朝着來時的方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