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屬于葉無歆,後者屬于姜小維。
我忍受疼痛,努力想站起來時,意外地發現我臉的正前端有一根手指長的釘子,它正閃爍着銀光無聲的插在地磚的縫隙裡。我臉上有墨水和自來水,沒有辦法看清地面,如果葉無歆沒有提前将我絆倒,恐怕我早已頭破血流。
姜小維居然想當衆殺我?!
這下就算是神仙也沒有辦法冷靜。我剛剛差點死在這裡,差點被戳穿眼睛、鼻子、嘴巴、或是頭部的任何一個部位而喪命。
原來這出戲如此漫長,演員如此之多,劇情是從褚蘭把我叫出去到在地上插釘子。這出沒有酒席的鴻門宴想取走我的性命!他們想聲東擊西,讓我以為隻是一個普通的惡作劇。這出戲的主謀是姜小維和褚蘭,而幫兇則是在場所有不願發聲的優秀學生。這一切,我到現在才明白。
褚蘭見計謀沒有得逞,不便繼續行動,遂大聲說:“本來是想過來洗個手的,看來現在是不行咯!對了,地上全都是水,這可不行。楚夕夕,是你撞的人,總不好叫人家來收拾吧?”接着,她轉向圍觀的衆人道:“都回去吧,沒什麼好看的,意外而已。”
别人或許沒看見,但姜小維肯定知道是葉無歆救的我。臨走之前,她把眼神裡憤怒的火扔到葉無歆身上。
人潮漸漸被推下去,隻剩下我一人無比狼狽地站在原地。
我再也無法忍耐,靠在廁所的牆壁上抽泣。寒風透過小窗子鑽進來,凍得我忍不住直打寒顫。
因為寒冷,我下意識把手伸進腰腹兩側濕透了的口袋,迷糊間摸到一個小巧的布袋子,瞬間清醒,立刻把它拿出來看看有沒有弄濕。
——果然沒有幸免于難啊。
我雙手合攏攥緊它,感受到來自秋奶奶雙手的溫度,此刻就仿佛身處銀杏林裡的小木屋一樣溫暖,這比任何自發熱的電器都來得美妙。
我順着牆磚滑坐到地上,手腳蜷縮着抱住自己——這副場景,常柳比我熟悉得多。可惜她已經死了,外界卻以為她隻是重傷還在搶救。
消息沒有鋪天蓋地,而是被大多數人極具默契地壓了下來。她以性命作的賭局成果微乎其微,至少沒有惠及到我。
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實在忍受不住的時候,所謂的付出代價想必不會更糟。抱着絕無僅有的微小期待,我輕輕拉開錦囊。
一片銀杏葉?
錦囊裡隻有一片銀杏葉?!
秋奶奶是想告訴我她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這算是禮輕情意重,把溫暖都寄托在葉子裡了。是份好禮物,但有意義卻沒作用。這就跟看心理醫生一樣,盡管當時覺得好點兒了,可一回到現實,發現事情還在繼續,甚至比之前更糟,本就脆弱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之前的開導也就變成了螳臂當車。最後隻能忍痛孵出一個微笑,含淚穿過荊棘從。
想到秋奶奶說把它放在手心,我下意識按她說的去做,剛把銀杏葉放好,就差點被自己的幼稚逗笑。有魔力的不是森林,而是秋奶奶。以人心溫暖人心的魔力,森林是學不會的。
我靠在牆腳許久不動,奇怪的是也沒人進來。姜小維潑到我身上的水還沒幹,不過地上的水卻都自己流進排水口,幾乎幹透了,這樣就不用再去處理,勉強算是因禍得福。
物極必反也好,否極泰來也罷,總之當一個人掉到最低谷之時,是沒辦法繼續往下掉的。
不知不覺看到外面同學由走變成跑的步伐才意識到快要上課了。我想把銀杏葉放回錦囊,但是驚奇地發現葉柄粘在手上,不對,與其說是粘,不如說是長在手上,力去拿時還能感受到撕扯皮肉的疼痛。
沒辦法,隻得收好錦囊回去上課。身上的水可以解釋成意外,左手上的葉子隻要一直握拳就看不出來。這些都可以糊弄過去,但曠課不行,會被記過的。
匆忙跑出廁所,看到半數以上的同學都回到教室,我趕忙朝教學樓跑去。
“等一下,楚夕夕。”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駐足回頭看去,不遠處的小賣部旁,葉無歆朝我走過來。
她把手裡的新校服給我。
“下午第一節是音樂課,我幫你請過假了。我去請假的時候校長剛好聽到,說讓你先去換身衣服,下節課再跟着上就好,千萬别生病了。這件校服是我的,新的,沒穿過。”
我不太自然地接過來,對她說:“謝謝你。”
她沒有再說話,轉頭走了。
透過她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一團亮光。
不對,或許不是光更亮了,而是我在黑暗裡陷得更深了。海底到海面的距離比地面到天空的距離要遠得多,所以不是對方太過于高大,而是我過分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