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看。"馬芷瑤突然轉身跪在青石闆上,将鎏金耳墜捧過頭頂,"這枚耳墜的鈎扣處還沾着忍冬花蜜,甜膩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而鳳藻宮的花圃裡種的全是牡丹。"
皇帝接過耳墜時,玉扳指在鸾鳥紋上重重一叩。
原本完整的紋路突然裂成兩半,露出夾層裡半幹的紫草汁——正是僞造星圖所用的顔料。
"有趣。"皇帝轉動着耳墜,目光掃過皇後發間搖晃的九尾鳳钗,"愛妃的耳墜,怎麼跑到金絲桃叢裡沾花蜜去了?"
皇後塗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尖銳的疼痛讓她眉頭緊皺:"許是哪個手腳不幹淨的......"
"手腳不幹淨能打開雙鳳銜珠扣?"王逸塵突然開口。
他解下腰間青玉佩,對着月光轉動三圈,玉雕螭首突然彈開,露出内裡精巧的機括:"王家祖傳的九宮鎖,與娘娘耳墜的機關倒是同出一脈。"
馬芷瑤趁機從袖中掏出染血的貓爪印:"臣女方才驗過,雪獅子爪縫裡的金盞花汁,與司苑局新進的南诏花肥成分相同。
而三日前......"她故意頓了頓,瞥見皇後鬓邊的珍珠步搖突然顫了顫。
此前,小翠曾對馬芷瑤說過:“小姐,我聽聞尚宮局那裡有各類物資的出庫記錄,說不定能派上用場。”此時,“三日前鳳藻宮領過三斛南诏花肥。”小翠突然脆生生接話,從荷包裡掏出本泛黃的小冊子,"這是尚宮局的出庫記錄,請陛下過目。"
夜風突然轉了方向,将浮香榭殘存的孔明燈灰燼卷到皇帝腳邊。
此前,皇帝心中就對皇後的一些行為有所懷疑,覺得她行事有時過于狠辣。
看到這孔明燈的灰燼,他心中便有了更多的猜想。
他俯身拾起片焦黑的燈紙,對着月光細看:"這燈骨用的是湘妃竹,整個皇宮隻有......"
"隻有鳳藻宮小廚房燒火用湘妃竹。"馬芷瑤接過話頭,突然指向東南角宮牆,"陛下請看,那處新砌的牆磚縫隙裡,還卡着半片未燃盡的燈紙。"
皇帝擡手示意侍衛去取,轉身時玄色龍袍在青石闆上拖出沙沙的響動。
王逸塵突然輕扯馬芷瑤的披風,借着扶她的動作,将個冰涼的物件塞進她掌心——是塊刻着"塵"字的羊脂玉牌。
"這是什麼?"皇帝敏銳地回頭。
"是臣掉落的詩箋。"王逸塵不慌不忙展開染血的犀角牌,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小楷。
馬芷瑤這才發現,那些看似淩亂的星圖刻痕,實則是用《千金方》藥名寫成的藏頭詩。
皇後突然踉跄半步,鬓邊鳳钗的珍珠串纏住了耳墜。
她伸手去扯時,袖中突然滑出片靛藍箋紙,正落在皇帝皂靴前。
"愛妃也有雅興研究星象?"皇帝用劍尖挑起箋紙,上面歪歪扭扭畫着北鬥七星,第七顆星的位置赫然印着半枚胭脂唇印。
馬芷瑤突然想起什麼,掏出懷中的犀角牌按在唇印上。
月光下,井宿刻痕與胭脂印嚴絲合縫,連唇角細微的褶皺都分毫不差。
"好個熒惑守心!"皇帝突然大笑,那爽朗的笑聲震得荷塘驚起數隻白鹭,白鹭振翅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
他甩袖掃落石桌上的茶具,碎瓷迸濺時,馬芷瑤看見皇後繡着金鳳的裙擺下,露出半截染着朱砂的繡鞋。
五更梆子敲響時,沉悶的聲音在禦花園中回蕩,禦花園隻剩滿地星圖殘頁。
馬芷瑤揉着跪麻的膝蓋起身,發現王逸塵的玉佩不知何時系在了自己腰間。
想要解下時,指尖突然觸到玉牌背面的刻痕——是句未完的《鳳求凰》。
"小姐,這忍冬藤..."小翠突然壓低聲音。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馬芷瑤看見藤蔓掩映的宮牆上,有人用金盞花汁畫了隻眯眼的貓。
貓爪印的方向,正對着鳳藻宮偏殿的菱花窗。
回宮路上,馬芷瑤故意将披風掃過路邊的夾竹桃。
夜露沾濕的葉片上,突然顯出幾行淡金色的紋路——是皇後最寵信的掌事宮女今早領過的藥材名錄。
她裝作整理鬓發,将染着花汁的葉片藏進袖袋。
轉過回廊時,忽然聽見假山後傳來瓷器碎裂聲。
月光将兩個人的影子投在粉牆上,其中一人鬓邊的九尾鳳钗影子,正在劇烈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