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用指尖在蓮蓬磨喝樂上摩挲了幾下,仔細地将它揣進懷裡,才擡頭瞥了樂兮一眼:“三月之期,從今日算起。”
樂兮仍站在原地,仰頭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低聲道:“從明天算吧。我想再等一日。”
“等誰?”老木嗤笑一聲,“你還有同伴?”
樂兮點頭道:“有一位修士,讓我等他一日,一起下這埋骨淵。”
老木問道:“那你怎麼先下來了?”
“我……”
“你可真别扭!覺得人性本惡,又期望人性本善。”老木潇灑攤手,轉身欲走,卻又側頭好心提醒,“你也見識到了,這埋骨淵底大得很,風一卷,落下來的人指不定掉在哪個角落。你以為他會像你一樣,恰好就砸在這裡?”
樂兮抿唇不語,心想:「我這麼别扭嗎?」
她心裡開始隐隐後悔——當初就該直接拒絕楠城恩的提議。
當初,她想着或許那隻是客套話,所以她沒有言而有信在那等候。她想着楠城恩若發現她不在,就不會孤身一人來這淵底。
現在,她覺得楠城恩可能會孤身一人來這淵底——
「我真的很别扭!」
“随你。”老木不耐煩,轉身往埋骨淵深處走去,“你若想浪費時間,便在這兒幹站着吧。再或者,走走看看,他指不定【啪叽】一下就落在你面前了。緣分這東西,倒是很難說……”
樂兮望着老木漸行漸遠的背影,不再猶豫,靈力凝聚于指尖,在地上布下一道醒目的文字靈陣。靈光流轉間,幾個大字深深烙入地面:
[我還活着!不陷入恐懼!——樂兮]
她最後望了一眼閃爍的靈光,轉身跟上老木。磷火幽幽,照得地上的字迹忽明忽暗,像一盞微弱的引路燈。
「當初就該直接拒絕楠城恩的提議,我真是鬼迷心竅了……」
老木是個很厲害的女孩子——
她會騎狼。
雖然狼肯定是不樂意的,但沒關系。老木就是騎上了,而且隻騎頭狼。
“頭狼服了,其他狼也不敢反抗。”老木說。
埋骨淵狼特别高大,肩背比小馬還高,比成年馬略底。呼呼啦啦的一群,跑起來地動山搖、塵土飛揚,威猛極了。
老木剛騎上去的時候。頭狼非常不滿的皺鼻呲牙,邊咆哮邊用前爪刨地。
【铛!】
老木掏出一個榔頭一樣的東西,照着狼頭就是一下。
樂兮感同身受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心想:「這一榔頭下來,竟然絲毫無損。這狼得筋骨如鐵、肉身堅硬,至少鍛體期六重了。」
頭狼頓時【嗷嗚】了一聲,不甘的喘着氣,眼裡似乎還含着淚水,但已經不再呲牙。
老木把榔頭往肩上一扛,用手拍了拍狼頭,“他們很聰明的,知道誰才是這埋骨淵的老大。”
頭狼打了個噴嚏。
老木對樂兮咧嘴一笑:“别客氣,随便挑一匹。今兒個我請客。”
話因剛落,整個狼群此起彼伏地打起噴嚏來。樂兮遲疑地望向老木:“它們這是……染了風寒?”
“沒~事~”老木不在意的擺擺手,“放心騎,可能是埋骨淵的鸢尾開了,他們鼻子受不了。”
【嚏!嚏!嚏!】
樂兮遲疑:“要不我禦劍吧……”
“怎麼?你不喜歡騎狼?”
“沒……沒有。其實想想還挺刺激的。”樂兮說着便跳上最近一匹狼的背脊。
這狼又打了兩個噴嚏,卻沒有憤怒。
周圍的狼群卻突然興奮起來,紛紛吐出舌頭哈氣,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活像一群等着出去玩的家犬。
“走吧走吧。”老木說着用力一夾狼腹,頭狼不情不願地竄了出去。
整個狼群動了起來,如同黑灰色的潮水起伏,狼群奔跑的聲音如同海浪滔滔,在淵底掀起了一場小型的塵土‘海嘯’。
起初,樂兮需要不停地調整大腿和膝蓋,生硬的穩固着自己的平衡。漸漸的,她似乎摸到了規律,不再刻意克制。她的身體開始松弛下來,不再與淵狼的奔跑對抗,而是像一片落葉,輕盈地依附在狼背上。
樂兮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這種狀态,開心雀躍:「我竟然會騎狼了!」
再擡頭時,老木的背影在翻起的塵土中時隐時現。她可不像樂兮這樣小心翼翼。破爛的衣袍獵獵翻飛,枯瘦的身軀卻絕對穩固,仿佛她本就是狼群的一部分。每一次轉向、騰躍,她都與淵狼的動作同頻,仿佛能預知座下淵狼的每一個念頭。
與狼共舞!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孩子!
沒多時,狼群在一片古樹林下停下來,不再前行。
老木輕巧地從狼背上蹦下來,破爛衣袍随風起舞,像一隻殘破卻孤傲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