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不敢下注,不僅因為他和寶音私底下談得不愉快,更大的問題是他知道傅尋硯的那些事情。
寶音内鬥很嚴重,張總那派的人過來讓他将傅尋硯和江瀚一剪梅的時候也着重描述了傅尋硯的過去。可導演又不是傻子,自然私底下又試探了一下李鵬程那邊。
果不其然,确有其事,但性質完全不同。
咬了咬牙,導演知道自己既是在賭寶音裡哪一派能赢,也是在賭傅尋硯能不能持續爆紅的态勢,成功為他的節目帶來利益。
那些事情,到底會成為壓垮傅尋硯的稻草,還是成為讓他成功登頂的資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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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尋硯并沒有藏手機,所以外界發生的任何事他全然不知曉。
他正在重新找回《萬千星辰》的記憶。
記憶裡他跳過這支歌百遍,但那之後是數千個日夜的空白。甚至因為江瀚的離世,他一度逼着自己忘記關于這場噩夢的一切。
所以現在重來一遍并不會特别容易——反而因為記憶的熟悉和動作的生疏,還有那點微妙的心理障礙而增加了難度。
臉被貼上了一瓶冰水,傅尋硯側臉,江瀚嘻嘻哈哈地坐下。
“怎麼啦?遇上問題了?”
傅尋硯側首,江瀚笑得沒心沒肺,一上午的跟練後額角布滿了汗滴,绯紅的臉算不上好看,偏偏他又不知道遮掩,頂着沒休息夠有些腫的臉到處湊。
“嗯。”傅尋硯認下,“動作有些碎。”
江瀚撓了撓頭,“有嗎?好像是有點。這首歌的編舞好像請了個很厲害的舞室,這家的風格就是這樣,雖然動作很碎,但連貫起來确實很好看。”
傅尋硯點頭——節目組本就試圖以口碑獲勝,所以花了大價錢在買歌和編舞上,也難怪乎主題曲MV發布後一水好評。
隻是疑似《前進吧》背後的資本下場,買了《新世紀》的熱搜,說每個練習生長得都很一般。
作為時隔四年的練習生選拔複出綜藝,無數人的眼光聚焦在兩檔節目上,但不能否認的是,大衆天然帶着偏見。
——對韓流的厭惡,因為部分不稱職偶像的恨屋及烏,以及對家的有意引導,讓路人們根本沒有細看一張張臉便做出“是啊太醜”“他們好娘”的評價。
而前輩粉們無意識也帶了濾鏡,在他們眼裡新一代的練習生再怎麼樣都不可能複刻輝煌,所以最後的印象也成為了“不怎麼樣嘛”“甚至連***都不如”。
江瀚完全沒預料到傅尋硯這突然的動作,青年蔥白的指尖捏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後輕輕往旁邊一轉。江瀚用餘光罕見傅尋硯捂住了自己的麥,用很低的氣聲在耳邊輕語。
“先不說動作不動作的,你趕緊去小賣部買杯美式消腫。”
“這裡不比公司,被鏡頭錄進去放出來你就完蛋了。”
江瀚震驚地擡頭看鏡子,才終于發現自己的尊顔——同時也注意到一進來傅尋硯就移動身形幫自己擋住了鏡頭。
“啊啊啊我立刻去!”江瀚撩起襯衫下擺悶着頭就跑走了,B班練習室其他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十分鐘後傅尋硯開始後悔自己的提醒——江瀚一走,他的進度似乎更慢了。上午老師教過的那些他自然已經熟練,可糟糕的是後頭的以及整體的觀賞性。
怎麼會這樣呢?
高大的青年眉目低斂,鏡中的他落寞而沉重,這種沉默太過突兀,很快B班的其他人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這個過度帥氣的同事。
……該說不說的,對方連消極頹喪都能消化成一種特别有吸引力的風格。
隻是他們沒能繼續看笑話,這個看似高傲厲害的家夥沒多久便邁開腿出了門。
傅尋硯打算去洗手間洗把臉再重拾心情嘗試這首“作孽”的歌,但在走廊上卻撞見了兩個人。
一粉一灰的服裝顔色格外引人注意,更别提旁邊還有兩架攝像機怼的很近。傅尋硯本想立刻離開,他對參與這些劇本并不感興趣,但其中一人低沉的聲音還是讓他的腳步停了停。
“這個動作……不對,你搶拍了,還有手心是往内扣的。”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這樣嗎?往内?”
“……你這不是往内,你……”
“這個動作你可能還要回去琢磨一下,我還要……要不……”
“是還有哪裡做的不好嗎?抱歉,能不能……我是f班的,所以回去就沒人教我了……抱歉……”
微微側臉,小陽台上的兩張臉進入傅尋硯的視野。率先是旻海,賽前剛從國外專業舞者賽回來的他還保持着誇張的白發,淩亂的劉海蓋住額頭但剛好保持在眉眼上方。
臉型十分流暢,整個頭臉在這屆參賽者裡都是驚人的小。
他無疑是帥氣的,不同于葉萊那樣的流行帥氣,也不是白聞及的缥缈悠然,更非傅尋硯這類昳麗張揚,而是一種内斂低調。
丹鳳眼配合着立體的眉骨,折角明顯的眉弓讓他透露出清冷英氣感,整體線條偏向硬朗。可也許是因為多年流行舞的習慣,他喜歡微微蜷着背,所以看起來格外謙遜。
所以此刻即便他明顯失了耐心,那張臉上也沒有暴露出任何厭煩,好像隻是在苦惱于問題本身——并非是那個引起問題的人。
至于對面的人——傅尋硯早就認出來了,他太過有名。
不止在《新世紀》,賽後這個名叫“周奇”的練習生也持續攪動着一畝三分地的風雲。
不能說這個人絕對的壞,但總之是個有野心并且不走“正道”的人。
“旻海?你在這嗎?我找你很久了,不是說好要教我的?”
鏡頭下意識朝聲音來處移過去,那張如深刻水墨畫的面孔就這樣闖入。身着淺藍色T恤的青年雙手插着兜懶懶走來,發現鏡頭時他似乎局促了一下,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好像真的像他的鬼話一樣是不經意撞見的。
這樣的故意調整反而讓他有了十足的反差感,讓後來看見的觀衆直呼好萌。
接着那漂亮的青年刻意忽視掉鏡頭,有些執拗地重新盯回旻海,幽深的瞳孔裡旋轉着讀不懂的漩渦。
“嗯?怎麼在陽台上練習,會熱的吧。”
旻海面對着這突然出現且一副熟稔語氣的陌生練習生默不作聲,但他并非臉盲,所以很快就辨别出這個把卷發紮成小揪揪的慵懶男孩,是初舞台時驚豔四座的傅尋硯。
他——在幹什麼?旻海不明白,可他沒有感受到惡意,善良的本性也讓他并不願意在鏡頭前打傅尋硯的臉。
“嗯,是有點熱,你等我很久了嗎?我馬上過去可以嗎?”
“現在吧。”
誰知道頭上莫名落下一塊幹燥的帶有陽光香氣的毛巾,然後是他堅定不容反駁的聲音。
“你看你熱的脖子後邊都是汗了。還有,你不是很怕陽光曬嗎?這大陽台上的怎麼待?一會兒身上就要起疹子了。”
我怎麼不知道我怕太陽?旻海忍不住在内心嘀咕,全然沒反應過來自己卻真的接下了毛巾開始擦汗。
“那個……”柔軟的嗓音在旁邊傳來,如小動物一般顫顫巍巍,但甫一開口,那個已經在練習生裡口口相傳的大魔王練習生就輕飄飄看過來,明明沒有任何動作,周奇卻莫名感受到心驚。
他之前并不怕對方,即便有些與傅尋硯對視過的練習生都說這個人有點邪乎,完全不像同齡人,可周奇一點也不信——傅尋硯也不過就得了個B等級,即便承認他自作曲不錯,但整體水平也遠遠夠不上“大魔王”這個稱号吧?
傅尋硯故意瞥了一眼他的胸牌,“周同學?原來你在這裡啊,我剛剛路過f班好像聽見有人找你呢,大家正在商量要不要找個其他練習生幫忙教舞蹈,你不回去看看嗎?”
但不等周奇再提到旻海,傅尋硯的手落到臉側,狀似苦惱地輕言:“我在跳舞上也很棘手呢,這不是一早就扒上了旻海嗎?對了旻海哥,我可不當着鏡頭綁架你,你先陪我回B班看看我的水平,願意的話你就繼續教。”
這話說的……周奇難言地僵直了嘴角——這不是在點他在鏡頭前綁架旻海嗎?
直到這時候,旻海終于明白了這位素未謀面的練習生出現在這裡到底是為什麼,雖然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出手幫忙,但旻海百分百願意抓住這個機會離開這裡。
“好啊,那就先讓我考核你一下吧。”随即他轉頭向曲另我微微鞠躬,“抱歉,小傅提前有約過我,所以……”
“沒事沒事,你們先去,本來也是我後到的。”周奇咬着牙把旻海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