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昭禦劍飛行一向慢中求穩,因而當他來到人間入口的時候,正好看見一道修長的黑影微微躬身,他的面前,卻是躺着渾身染血的斂秋寒。
葉星昭大驚失色,當即從半空中跳下,揮起佩劍就向那個黑影刺去。
黑影察覺到他,側身躲開了。
葉星昭連忙護在斂秋寒面前,沖黑影喊道:“你想幹什麼?不許你傷害大師兄!”
黑影一步一步走向他,聞言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身形一閃,瞬間貫穿葉星昭的身體,直沖向他的影子。
凄厲的慘叫聲長而尖銳,似乎都能刺破九霄。斂秋寒被驚醒,腦袋極為沉重,身體哪兒都疼,尤其是胸口。魔君那一腳可是使了不少力氣。
胸前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氣息,但斂秋寒還來不及探尋,他拍了拍側額,睜眼看見的卻是滿天飛舞的魔物,将雲空遮掩得密密實實,不透一處光。
葉星昭躲在不遠處,瑟瑟發抖,斂秋寒忍住疼痛跑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星昭,你怎麼來這裡了?”
“是……”他緩慢地擡起頭,青澀稚嫩的臉龐滿是害怕,“是師尊叫我來找你的,大師兄。”
斂秋寒不疑有他,使出重雪劍擋在葉星昭面前,說:“人間入口本沒有這麼多魔物,想來是那個魔君引的。星昭,你趕緊給師尊發個傳音鳥,我去擋住魔物。”
說完持劍沒入魔物群流,血衣身影被黑潮吞沒,片刻過後,空中灑下血雨,斂秋寒也被打了下來,吐了一大口濃稠的血。
葉星昭立于他身後,神色卻是陰沉,正要上前,空中魔物突然急速俯沖,抓住葉星昭的肩膀,将他帶往黑潮中心。
斂秋寒見此心急如焚,想要抓住重雪劍去救小師弟,可他已經沒有多的靈力,先是與魔君一戰,後又與魔物厮殺,他已精疲力竭,靈力耗盡。
該怎麼辦?
慌亂之中,斂秋寒注意到了胸口處那股特别的氣息,好像在牽引着他體内的某種力量。
那股力量有一種熟悉感,似乎來自小斂,但他從來沒有去探究過,所以他不知道,那是一種特殊而罕見的體質,竟陰差陽錯地被他吸收,與他融為一體。
現在這個緊要關頭,斂秋寒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運轉僅剩的靈力,利用那股特别的氣息将體内力量激發出來。
他的眼睛全然變紅,噴薄而出的力量源源不斷,重雪劍似乎都染上了猩紅之色。
血光沖天,邪氣森森,瓢潑紅雨,撕裂嚎叫,黑潮漸漸消散,半晌過後,人間通天門的上空,隻餘萬丈紅光。
應微月在極夜之幕鎮守的時候,總是心神不甯的,這場魔物黑潮雖然聲勢浩大,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并非是為了攻入仙界。
而人間入口的方向,卻是顯現出詭異的血紅之景。
應微月心下一驚,當即禦着千霜劍往人間入口飛去,幾乎是用到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可還是晚了,等他趕到的時候,斂秋寒紅眸白發,已是入魔。
他最不願看到的場景,發生了。
不少仙家正在圍攻斂秋寒,刀劍無眼,有的傷到了他,應微月幾乎是心疼得呼吸一滞,見着他白衣變血衣,心更是一個勁兒地抽痛。
應微月飛身上前,清冷俊美的臉龐似有一點松動,可很快就堅定起來。
“秋寒!”他喚他。
傷痕累累的血人先是與魔物黑潮鬥個你死我活,後又被衆仙家聯合圍堵,幾乎陷入狂亂,可見着那一抹熟悉的銀白,他身形一頓,随即踩中重雪劍遠去百米之外。
“秋寒!”
應微月追了上去,千霜劍化為流光飛速沖到斂秋寒面前,将他攔下。
“秋寒,沒事的,到為師身邊來!”應微月溫柔地叫他。
“不……”斂秋寒痛苦地搖着頭,“不行……師尊,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秋寒,這不是你的錯……”
應微月安撫着斂秋寒,可他已經聽不進去,渾身散發的魔氣、猩紅的眼眸以及那一頭刺眼的白發,在大庭廣衆之下,芸芸衆生面前,已經将他置身于絕路。
他淚流滿面,聲音哽咽。
“師尊……師尊……我變成了一個怪物……我費盡千辛萬苦……最後還是……還是變成了一個怪物!我沒有資格留在你身邊,可我真的……真的舍不得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秋寒,你相信為師,為師會幫助你的,你信我,好嗎?”
應微月伸出手,慢慢接近斂秋寒,可指尖還未碰到,就被他一個往下跳,躲過了。
此刻他們正處于人間通天門結界外,身下是無底深淵,跳下去,即使是仙者,也會喪命。
應微月想也不想就飛身而下,在靈力的作用下加快速度,很快就抓住了斂秋寒。可進到深淵後,靈力就會失效,他倆相擁着一起往下墜。
“師尊……師尊!”見到應微月,斂秋寒吓個半死,眼淚止不住,“你為什麼……”
“斂、秋、寒!”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嚴厲地喊他的名字,斂秋寒内疚地垂下紅眸,卻被應微月單手緊緊扼住下巴,然後使勁往上提。
他的神情兇狠而瘋狂,他的眼眸似泛血光,他的聲音堅定有力,整個身子卻顫抖個不停。
“我不準你死!你聽好了,你是我的,是我應微月的,這輩子我隻要你!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攔我們,我會讓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永遠和我在一起!”
“師尊……”斂秋寒淚眼婆娑。
“答應我,秋寒,答應我!”應微月癫狂般迫切地喊道,“你不答應我,那我就跟你一起死!”
“不……不要!”斂秋寒拼命搖着頭,淚水已經模糊視線,“我答應你,師尊,我答應你,我永遠和你在一起,誰也不能将我們分開!”
“好!秋寒,你答應了我,就絕不能食言!如果你食言,哪怕是碧落黃泉,我也會找到你!言出踐諾,本該如此。對嗎?”
應微月溫柔地摩挲着斂秋寒的嘴唇,滿目深情地注視着他。
“對,言出踐諾,本該如此。”斂秋寒笑着重複了一遍。
應微月立即吻住他的唇,像是要用盡力氣般,熾熱,強勢,不顧一切。
而這樣的吻隻持續了兩三秒鐘,應微月稍微放開斂秋寒,柔聲說:“秋寒,把為師給你的劍穗拿出來。”
斂秋寒聞言照做,從懷裡取出那個雪色劍穗。長期使劍,汗水污漬什麼的極容易把劍穗弄髒,斂秋寒不舍得,就給收起來貼身放着了。
卻沒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