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寒骁已經退到三米外:“菌菇還是骨湯?”
“菌菇。”
薄賀走到不遠處的零食貨架邊,正比較着減糖版和普通版黑巧的成分表,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嘤嘤嘤”的哭泣聲。
薄賀:……真有人能哭出這種聲音?!
“薄少……”柳昭玉的聲音微微發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這幾個字,“你終于來了。”
這位柳大少爺最近過得實在不太體面。
兩個月前,他的生活還是标準瑪麗蘇劇本——衣櫃裡三十套高定西裝輪流寵幸,通訊錄裡按星座分組的情人們随叫随到,連養的布偶貓都學會了用尾巴給他擦眼淚。
直到父親突然凍結了他的副卡。“最近風聲緊。”父親當時是這麼說的,順手沒收了他那輛定制款跑車的鑰匙,“趙巡查組被請去喝茶了。”
柳昭玉憤怒地摔碎了第八個水晶杯。不能去“星河”會所和朋友們玩□□,不能帶剛搭上的科技新貴去馬爾代夫“考察項目”,這算什麼人生?
在被保镖押送回家第四次後,他決定離家出走。三十個情人,一天換一家,正好夠消磨一個月。當他在第二十七任的公寓裡泡玫瑰浴時,管家發來消息:老爺被監委帶走了。
“律師說隻要薄主任松口……”他母親哭訴,“案子就能按單位犯罪處理……”
此刻站在超市收銀區的零食貨架前,柳昭玉握緊了他最後的尊嚴——那條勒出骨盆形狀的奢侈品牛仔褲。為了家族,他不得不向這個曾經“拒絕”過的男人低頭。
柳昭玉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毛衣,領子大得能塞進兩個腦袋,露出的鎖骨像是被餓了三天的流浪貓啃出來的。他擺出練習過187次角度的側臉:“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對嗎?你讓你哥哥查我父親,逼得柳家走投無路……就是為了讓我屈服,讓我……從了你。”
薄賀沉默地往購物車裡扔了包辣條。
柳昭玉咬住下唇,别過臉去:“好,我答應你……你滿意了嗎?放過柳家,我……随你處置。”
薄賀繼續沉默地往車裡加了包瓜子。
柳昭玉顫抖的手指搭上購物車邊緣:“求你……讓你哥哥放過我父親吧。”
薄賀終于擡頭:“哥們,你誰?”
收銀台傳來“咔”的一聲,某位工作人員把掃碼槍摔在了台子上。
“對不起先生!”收銀員死死咬住腮幫子,“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噗嗤。”
“不好意思先生,”另一位收銀員努力憋笑,“我老婆……我老婆今天生孩子……”
柳昭玉的臉瞬間從慘白漲成豬肝色,精心打理的劉海都炸起兩根。他惡狠狠瞪向收銀員,薄賀清晰地聽到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可能是柳少爺苦心經營的清冷人設,也可能是他褲腰上那顆水鑽扣子。
“現在的小年輕,碰瓷都碰到超市來了?”日用品區傳來低沉的男聲。
“我作證!”零食區立刻響起青年音幫腔,“他剛才自己往人家購物車上撲!”
“打扮得人五人六的……”飲料區飄來一句補刀,“怎麼淨幹些缺德事?”
柳昭玉的膝蓋肉眼可見地抖了起來,他最後瞪了薄賀一眼,轉身落荒而逃。
薄賀歎了口氣,指關節叩了叩收銀台:“出來吧。”
三個月前在清吧,柳昭玉哭訴時突然冒出的那群“熱心群衆”,可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義憤填膺;而今天這些聲音雖然語調各異,卻都帶着熟悉的低沉共鳴。
曆寒骁從兩米外的促銷堆後面走出來,手裡捏着喝到一半的礦泉水——剛才就是用它調整聲線:“薄老闆還滿意嗎?這錢花得不虧吧?”
“……”薄賀盯着他手上的水瓶,“你連變聲都會?”
“沃爾科夫家族必修課程,”曆寒骁拎起火鍋底料往收銀台上一放,“技多不壓身,關鍵時候能救命。”
“……你的尊嚴呢?”薄賀扶額。
曆寒骁看着薄賀嘴角那點還沒消散的笑意,心想這趟變聲表演值了。柳昭玉那種晦氣玩意兒,也配破壞薄賀吃火鍋的好心情?他當年能在聖彼得裝服務生套情報,今天在超市演個情景喜劇算什麼?橫豎臉皮這東西,本來就是他最不缺的裝備。
倒是薄賀那副“你人設崩了”的震驚表情挺新鮮,看得他想再表演段手風琴版《喀秋莎》。
“這不是配合薄老闆演出嗎?”曆寒骁又切換成剛才圍觀群衆的聲線,“您看我這群衆演員當得稱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