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六,姜栀坐公交去醫院時,那股沮喪的情緒還是揮之不去。
她失神地看着窗外倒退的風景,腦子裡都是邊野自諷的模樣,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口。
她怎麼又把事情搞砸了。
如果邊叔叔知道那份禮物……
姜栀惆怅地拍拍腦門,讓自己别想了。
到了醫院,她見到了那位老專家。
七十來歲的年紀,兩鬓斑白,臉上皺紋堆積,沉澱着歲月的痕迹,但面容慈祥,氣質親和。
她摘了口罩,臉上的傷疤一覽無餘,卻并未慌亂和不自信,平靜得像隻是來看個小病。
周醫生多少有些詫異,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正是愛美的時候,但她自揭傷疤竟然能做到如此坦然。
“傷口确實不淺,”他看着那些交錯猙獰的傷疤,難以想象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是怎麼撐過來的,“但你運氣不錯,醫院恰好引進了一批新藥物,效果好的話,用不了多久,傷疤就能修複。”
姜栀彎了彎眼睛,臉上雖有傷疤,卻遮擋不住周身洋溢出來的光彩,“謝謝您。”
乖巧溫軟又懂禮貌。
周醫生看在眼裡,心中忍不住感歎,也不知道這孩子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将她教養得這麼好。
他的小孫女跟她差不多大,卻一天到晚就知道四處潇灑,跳脫得厲害,要是有這姑娘一半懂事他都欣慰。
假以時日,她的臉好了,怕是要引來一群蜂蝶。
周醫生心中想着,眼裡又溢出幾分慈愛來。補充了點注意事項後,姜栀就被帶去放療室,等到結束已經快中午。
因為上次放學爽了池念的約,這回她再約,姜栀便答應了。
碰面後,陪着池念在書店逛了一下午。
這時節,太陽下山早,天剛黑下來,她就被池念拉着去吃晚飯,“淮河巷那邊有個特别好吃的螺蛳粉,聽說味兒特正,上次沒吃成糖水鋪,這回一定要陪我去吃。”
“好。”姜栀無奈一笑。
淮河巷離這兒兩站公交的距離。
姜栀是第一次來這兒,遠遠看着像個胡同,房屋磚瓦都帶着年代感,路口燈籠早早亮起。
“這是條小路,咱們從這兒穿過去會比大路近很多。”池念興高采烈地拉着她往裡走。
巷子裡燈光昏昧,走的人很少。
拐過兩條小巷,經過巷口時姜栀意外看到左手邊裡側聚着一群人,烏泱泱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她沒在意地往前走,隻是沒幾秒,忽然停住腳步。
池念不解地看她,“怎麼了知知?”
“等等……”姜栀回頭看向剛剛經過的巷口,神色狐疑。
她怎麼好像聽見了邊野的聲音?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姜栀叮囑完,放輕步子往回走。
摸着胡同牆壁到了巷口,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雙眼。
黑燈瞎火的巷子裡,五個染着各色頭發、流裡流氣的社會青年嚣張狂妄地杵在那兒,為首的是個黃毛,露着兩個大花臂,手裡轉着一把刀。
“小子,好賴話聽不懂是不是?老子讓你滾,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别怪哥幾個給你點終生難忘的教訓!”
看到那把刀,姜栀呼吸都緊澀起來。
邊野背對着她,她看不見他正臉,隻能聽到他渾不在意的嗓音,充斥着戾氣與藐視,“一起上,雜種。”
“草!幹.他!”
一聲怒吼,一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混亂兇險。
姜栀瞪大了雙眼,緊張地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知知,咱們趕緊走吧,我感覺好危險!”
池念突如其來一聲催促,吓得她險些驚叫出聲,悄悄縮回了腦袋。
姜栀向來是個乖乖學習的好學生,和邊野接觸都已經超出她的範圍,更别說撞見社會混混打架。
見她沉默不語,池念低聲勸:“我看那些人手裡可有刀,肯定是動真格的,咱們還是快走吧,要給他們發現,說不準我們也要遭殃。”
“嗯……”姜栀猶豫了下,還是搖搖頭,“邊野在裡面。”
池念有點兒震驚,但想到他平時就比較混賬,又覺得也合理,她不解道:“你該不會想幫他吧?”
“我不能見死不救。”萬一真出事了怎麼辦。
姜栀面露愧疚,“對不起啊,我又不能陪你去吃飯了。”
“你……”她呆住,乖乖,邊野這麼大魅力嗎,上回不還說不喜歡人家嗎,這才多久啊,就給她的學霸同桌都迷成這樣了?
池念不理解,但她尊重,誰的青春期還沒有個暗戀的少年了。
“那我們要怎麼救啊?要不然報警吧?”池念一臉愁雲,急忙摸出自己的手機。
姜栀搖頭,“報警肯定來不及的。”等警察到了,這些人一定都跑完了。
“你把他們錄下來。”
池念聽話地打開錄像模式,悄咪咪對準那些人。
剛錄沒一會兒,她臉色猛然一白。
“殺殺殺……殺人了!”池念迅速躲回來,結結巴巴地抓着姜栀,滿臉驚恐。
姜栀心底咯噔一聲。
光線很暗,她隐約看到黃毛手裡的刀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