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地段,東街自然是最好的。可奈何,她才擺攤不過一月,即使在沒有出中毒事件之前,生意還不錯,可也不過才掙了十兩銀子,還包括付家的四兩。
這東街的小鋪子,随便一間,每月便要二兩銀子起步,還要按年整租,她實在有些下不去手。
西街嘛,雖然地段差點,可原本她就是在西街擺攤,對那裡更為熟悉。再說,就眼前賣糖的那些賺頭,全丢進房租裡,有些不劃算。
她挑挑撿撿,定下了一間月付八錢,三月起租的小門臉兒。
鋪子在一處拐角,不算起眼,甚至有些偏離了主街。從生意人的眼光來看,若有别選,斷然不會看中這兒。
可柳依依卻覺得不打緊,她賣的不是什麼現做的熟食,需要臨街沾沾人氣。糖果嘛,賣得本來就少,人世多苦,自會有人多走幾步路過來,隻為多嘗那人間一抹甜。
其實吧,這些都隻是她在心裡的自我安慰。這店開張以後,生意如何,她心裡并沒什麼底氣。她隻是覺得,憑着最開始大家對糖果的熱愛,斷不會因為幾句虛假的謠言,就戒掉對甜蜜的向往。
她不知那謠言何時會被淡忘,可她等不得,隻好尋了另外一種辦法,改頭換面,重新來過。
更主要的是,這門臉雖小,卻自帶了一個小院。院子雖簡陋,卻也有廚房,有單間,能住人。
雖說有了店面,自不會同擺攤時那樣日曬雨淋,但若還是每日往返,還是會耽擱許多時間。可若再去租一間房屋住人,囊中又有些羞澀。另外,也不知道這次的決定,是成是敗,總不好這會兒便動用那三十兩的老本兒。
索性先這麼着吧,也總比露宿街頭好多了。況且,她不信憑她的努力和巧思,在這異世還會活不下去,最差也不過回家種地去!
柳依依站在新租的小院裡,越看越滿意。
顧安卻不明白這些,他隻覺得那巴掌大的門面,看着有些小得可憐。回至别院,同風清揚說起時,言語間不由添了些味道。
風清揚蹙了蹙眉,從房中翻出兩張銀票,就去找柳依依。
柳依依正在房中算賬。對方突然進來,一掌拍在桌上,還帶着二百兩銀票,震得她手中的雞毛筆一歪,在紙上畫出好長一條黑線。
“這是幹嘛?”柳依依眼中一片驚愕。
這是送禮?還是炫富?還是沒來由的,又來刺激她,提醒她定的小目标還不夠高?
“你怎麼不來找我?”風清揚急急說道,似有不滿,“你怎麼不跟我說?”
似是覺察自己有些失态,他又軟了聲調,放慢了語速,聽着甚至帶了些委屈:“你明明答應了,遇着事了,會先來找我。”
畫風接連陡轉,柳依依有些招架不住。她怔愣着,看向門口,往顧安身上,尋問緣由。
顧安弓着腰,朝柳依依點了點頭,笑道:“公子這是知道姑娘要開店,手頭不寬裕,給您送銀錢來啦!”
柳依依恍然大悟。不過這錢,她肯定是不能收的。
風清揚看她搖頭如撥浪鼓,不覺又皺眉:“怎麼,不夠麼?可這次回京都,忠伯隻給我留了這麼多。”
他微微咬唇,似是犯了難。
柳依依當頭一棒。果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翩翩貴公子,連這也能會錯意。
“不不,我是說,我不能收。”
“為何?”
“我這隻是試水,是賺是賠,還不知道呢?”
“無妨,就算都賠完了,還有忠伯。”
柳依依眼角一抽,原來竟這麼不信任她麼?
一下子賠掉兩百兩,那也是需要點本事的。若是還要再搭上一個忠伯的棺材本,那她是萬萬做不出的。
“額,我是說,我眼下還沒有精力開那麼大的店,不需要這麼多銀子。”柳依依換了個說法。
“那你先收着,我留着也無用。”
“怎麼會沒用,衣食住行,哪樣不得花錢?院子、馬車你有了,可留着攢聘禮,總也是要的呀!”柳依依比照前世,細細打算。
“我不過還有幾年,要那些作甚。”
“胡說,你是要長命百歲的,别給我想那些有的沒的。再亂說,小心我敲你!”柳依依如那炸了毛的老母雞,濃眉倒豎,雙手叉腰。
顧安也是垮了一張臉,跑到自家公子面前,不斷點頭哈腰:“公子啊,好好的,您瞎說什麼诶……”
風清揚自知失言,不再言語,卻還是摁着銀票,推向對方。
柳依依無法,隻得收了怒容,換上笑臉,溫言軟語地哄道:“那你先幫我留着,等我改日要開一間更大的店了,我再來找你借。”
“你還要開店?”
“那是自然,顧姐姐還說去京都幫我賣糖呢,可不得還要再開店麼。”
“嗯,那好,那我先幫你攢着。”風清揚終是将銀票拿了回去,放進懷中,好生保管。
柳依依這才長籲一口氣,去收拾桌上的紙筆。
“姑娘在作畫?可為何要拿雞毛?”顧安看着桌上亂糟糟的物什,好奇道。
柳依依不想過多解釋,“嗯啊”應着,将鋪了滿桌的紙張收成一摞,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