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一直低着頭,怕自己又犯起了花癡。
風清揚則一直看着她低頭的樣子,似是要刻進心底。
“你想聽我娘的故事嗎?”他率先打破沉默,蓦然出聲。
“诶?”柳依依好奇擡頭。
風清揚娓娓道來。
“據忠伯所說,我娘以前很是潇灑,曾着男裝,化名青離,在外遊曆數月。”
“直至一次偶然,于洛水邊,以渡氣之法,救了一落水的男子,随後兩人便相識相戀,直至談婚論嫁。”
“可好景不長,我娘懷孕不過五月,那男子就納了妾氏入門。從此,我娘就日日以淚洗面,纏綿病榻,于我六歲那年,香消玉殒。”
他緩緩說着,語調逐漸降低。
柳依依眼帶同情,默默撫上對方肩膀。
風清揚苦笑一聲,摩挲着那本詩集,繼續道:“我娘在家中,從未作過詩。時至今日,我方才知曉,她居然有如此才情,卻不辨菽麥,甘願為一個朝三暮四的男人,折了自己的羽翼,又受了我的拖累。她,本不該如此……”
那言語中,有氣惱,有悔恨,有哀痛,五味雜陳。
柳依依心中也是唏噓不已。
對方母親同為穿越人,才貌雙絕,一手好牌,卻是遇人不淑,落得如此下場。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要時刻保持清醒,擦亮眼睛,不随意依附于人。自立自強,努力賺錢,在這異世好好過日子。
思及此,她頓時神采奕奕,目光灼灼,朗聲安慰道:“時光如梭,流水不返。回首既已無用,你不若向前看,自有一片繁華,隻為君來。”
風清揚聞言擡頭,隻見對方晶瑩的雙眸中,仿若有流光溢彩,遮蓋了他心中的陰霾,照亮一室心房,不由輕輕覆上肩上的手掌,含笑點頭。
那繁華,他似已在她眼中看見。
柳依依見他不再低迷,也展了笑顔。
兩兩相望,滿室春風。
“公子,柳姑娘,我們到了。”顧安停了馬車,掀了車簾,撞見兩人兩手交疊,忙撇過頭去。
柳依依被這番動靜驚得先抽回了手,爬下馬車,奔回了屋。
這晚,她隻覺睡夢不斷,夢裡處處都有一張男子的笑顔,不辯眉目,卻皆着白衣。
是以,當她于晨光熹微中,推門入院,看見那明暗相交處立着一個白色身影時,還恍然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那身影聽得動靜,轉過身來,正是風清揚。
“呀,清揚,你怎麼這麼早?”柳依依驚歎。
風清揚撫了撫額角,一臉苦澀。
“他這不是早,是根本沒睡。”顧芷忽然掀窗出聲,趴在窗台上,語帶玩味。
“怎麼,又做噩夢了?”柳依依睜大了眼。
風清揚搖搖頭:“沒有,就是睡不着,來這院裡走走。”
“你還有心事?”柳依依不由發問。
“并無。”
“那你是昨日睡多了?”
“咳,咳,或許吧。”
“那你這會兒還不困嗎?不如去補覺?”
“我日常少眠,倒習慣了。隻是不知怎得,昨夜雖有倦意,卻始終不得而眠,不同以往,甚是奇怪。”風清揚垂頭苦笑。
“都别瞎猜啦,他這呀,都是因為那長眠香。”顧芷突然嬉笑出聲。
“長眠香?”兩人均看向那窗下的俏臉。
“你可知我那香為何叫作‘長眠’?”顧芷一臉故作玄虛。
“不就是取了‘長眠不醒’的意思嗎?你都說過了。”柳依依撇嘴。
“不不,還有另一層意思。”顧芷嘴角一彎,笑得意味深長,“長眠既然不醒,醒了自然無法長眠。”
呔,敢情這香還有副作用!
柳依依急得跺了腳:“你怎麼不早說?那他便一直不能睡了嗎?不睡覺,也是會死人的!”
“早說,難道你就不給他用了?”顧芷不答反問。
柳依依擰眉深思。用了就睡不着,不用就不吃不喝,這好像怎麼着都不對。
她在這處左右為難,那人卻在窗下捂嘴偷笑。
她恍然大悟,遙指驚呼:“這香是你制的,你肯定有辦法,快說!”
“放心,不會一直不能睡。那香燃了一寸,會讓人多睡一個時辰,代價卻是三日不能安眠。前夜,我點了三寸,不過再如此八日,便自然好了。”顧芷撫掌輕言。
“所以,我昨日晚起,是因此香?”風清揚皺眉發問。
顧芷點頭。
風清揚舒展了眉頭,安下心來,似是隻為求證他并不是憊懶,而是因為藥性。
可柳依依卻是跳了腳:“九天不睡覺,就是大羅神仙,也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