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小雨依舊。
柳依依遂決定,帶了束脩,先送弟弟去學堂,拜訪杜夫子。有了孫老夫子的書信,入學一事自是十分順遂。
等她再回糖坊開門營業時,也隻比平時晚了一柱香的時間。
天氣不好,這麼早出來買糖的人也不多,晚一點兒也沒太大影響。
柳依依一邊靠在櫃台上歇息,一邊又在心中琢磨起搬家的事情。
除了要修葺屋頂,她還想再買些家具、廚具,添些花草。這生意看着是起來了,自然得考慮在鎮上長住。
不知不覺,雨停了,付榮也來了。
“喲,柳家妹子,擱這兒想什麼呢?苦瓜臉似的。”付榮摘下鬥笠,甩了下雨水。
柳依依被他這一喊,也回過神來,笑了笑,就将打算整治後院的事情給說了。
“屋子漏了?沒事,大哥這就給你修。”
付榮聽完,将車上的貨物一卸,跑去外面買了瓦片,又去鄰家借了梯子,在後院屋頂上就是一陣忙活。
柳依依理完了貨,就也去後院裡幫忙扶梯子、遞瓦片。
顧安午時過來的時候,看着前廳空無一人,還覺得奇怪,往裡沒走兩步,就聽見一聲欣喜地大喊。
“修好啦!”
“辛苦付大哥了,快下來歇歇。”
柳依依眉眼帶笑,看着付榮落了地,剛轉過頭,就發現了顧安。
顧安讪笑着放下食盒,找了借口,先回了别院。
晚間,柳依依剛一進院門,就看見風清揚在門口徘徊,眉頭緊皺。
“清揚,你在這兒做什麼?怎麼,那柳絮枕頭不管用?”柳依依訝然出聲。
“不。我在等你。”風清揚擡眸回望,目露不安。
“等我做什麼?”柳依依仍是不解。
“我,怕你不回來。”風清揚垂眸輕歎。
“怎麼會。”柳依依笑了笑。
“那你,不走了?”風清揚目帶欣喜。
“呃,我明日……自是還要去看店的。”柳依依閃爍其詞。
“你……當知我意……”風清揚不禁拉住對方的衣袖,雙眉緊蹙,“你……非得搬走?”
“這兒終歸不是我的家,況且我還帶着二牛,久住于此,多有打擾。”柳依依終是覺察了對方的意圖,收了笑意,肅容出聲。
“何談打擾。有你在,這院子才不會那麼冷清。”風清揚搖頭喟歎。
柳依依本想開口說,還有顧芷在。可顧芷也隻是為了給他治病而在此短住,說不準何時就會離開。
他竟如此害怕寂寞嗎?
她一時心軟,竟不知如何拒絕。來他府上短住,尚有緣由;可長居于此,她并未想過。
踟蹰間,卻聽得有人哭哭啼啼進了門。
柳依依一回頭,就看見自家弟弟正低着頭,抹着淚。
“怎麼了這是?”她快步過去,蹲下身來。
柳二牛揉着眼,紅着臉,沒吭聲。
倒是一旁的顧安接了話:“我去接他的時候,正瞧見一幫差不多年紀的學童,圍着他開玩笑,許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了。”
說完,他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诶,我哄了一路,也沒哄好。”
柳依依心中明了,入學第一天,怕是學堂裡有些小家夥欺生:“乖,跟姐姐說說,他們都怎麼說你了?姐姐給你撐腰。”
被柳依依這麼輕柔一哄,柳二牛再也繃不住,将這一股腦的委屈,都給說了出來。
“嗚……他們說我名字傻,怪不得腦瓜也傻,夫子問的什麼也答不出……”
“他們又說……又說,我肯定家裡窮,整天穿着這麼個土布衣衫……”
“他們還說,我都這麼大了,還跟姐姐擠一個屋,肯定是個奶包……嗚……”
最後一句說完,他嚎啕大哭起來,将屋頂的鳥兒都給驚飛了。
柳依依擰眉聽完,心中一歎。
這事兒,得怪她思慮不周。急急忙忙将他轉了學,也沒個準備,才讓他被别人笑話。雖說,也有他學業不精之誘因,可眼下他這傷心模樣,也不好再提。
“不就改個學名兒、換身衣裳嘛,看把你哭的。你要嫌那院子小啊,咱就租個大院子,多大點兒事啊!就為這個哭鼻子,羞不羞。”柳依依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笑着哄道。
柳二牛聽姐姐這麼一說,心裡好受多了,聲音逐漸小了,變成抽噎。
“你若要租房子,不如就租我這兒?”風清揚冷不丁出聲。
“诶?”柳依依突然起身,面露茫然。
“你為何仍不願意?難道,你從未真心将我當作朋友?”風清揚面帶傷懷,眼含破碎。
柳依依見狀,再說不出一個不字。
“姐,要不,我們就住這兒?别的地方,我都不認識,不好玩。”柳二牛不知何時停止了哭泣,仰着臉,瞪着一雙大眼睛,無比期待地望着柳依依。
“嗯。”柳依依終是輕輕點頭。
柳二牛見了,破涕為笑,被顧安牽着去梳洗換衣。
柳依依從弟弟身上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那個面露淡笑的少年,遲疑道:“你當真會收我房租?你若不收,我可就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