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榮見有外人在，沒有多問。兩人又接着剛剛的話題繼續讨論。

“娘，真甜。你也吃！”

軟軟糯糯的聲音在屋中響起，還伴随着小倉鼠般磨牙的吭哧聲，煞是軟萌可愛。

柳依依不由擡頭去看，隻見那小娃娃的臉上手上都沾了許多碎屑，還鼓着腮幫子，拿着糕點往自家娘親嘴邊塞去。

果然，小家夥吃起東西來，都是一個樣子。

她忽地想起自家饞貓弟弟平日裡吃東西的模樣，不由噗呲一笑，遞了張帕子過去。

王氏連連道謝，趁機說道：“姑娘心善，怪我有眼無珠。隻是這差事，就當真不能考慮我麼？”

“你真心要來？為何？”柳依依不明就裡。

王氏見對方面色松動，忙哽着嗓子，換了副哭腔，語帶凄楚。

“哎呀，都怪我命不好啊，年紀輕輕，就沒了丈夫。但為了給他治病，早已賣了家中的田地，沒了營生。可眼下又拖着個小的，總得出門謀口飯吃。可這女人難做，為母更難做。上月，我不過是白日裡出去打個短工，将遠兒放在家裡托村鄰照看，就不小心出了那檔子事，差點叫我們母子陰陽兩隔。這真要是出了事，我怎麼有臉去見他死去的爹喲……”

王氏說到激動處，不由得停下來抹了把眼淚，随後又抽搭着繼續說道。

“事後，我自然不放心再把遠兒獨自留在家裡，隻得日日放在身邊。隻是這家中米缸日益漸空，又不得不出來尋事做。一個女人的活計，本就不好找，還帶着個娃兒，可不就難上加難。這不，我一連問了十來天，都被人拒之門外。姑娘啊，我求您行行好，就留下我吧。不然，我和這娃兒，指不定哪天就得喝西北風去啊……”

說到最後，王氏膝下一軟，就要給柳依依下跪。

柳依依眼疾手快，自是上前攔住了。

見對方所言不似有假，她沉吟了一瞬，方開口道：“那你先來試工吧，五日為期，再定去留。”

王氏立刻轉悲為喜，連連拜謝。

柳依依被對方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變臉，弄得有些瞠目結舌，呆愣當場。

“姐姐，心善。給你吃！”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舉着塊被咬得面目全非的糕點，往柳依依面前送來。

“诶，乖寶寶。你吃吧，姐姐這兒還有許多呢。”柳依依自是笑着推拒。

小家夥看着滿屋的糖果點心，眼冒金星，嘬起了手指頭。

王氏抽出他滿是口水的手指，拿手帕細細擦了，輕哄道：“遠兒乖，這些都要賣的，不能随便吃。等娘掙了工錢，再給你買，好不好呀？”

小家夥乖巧地點點頭。

柳依依看着如此溫馨的一幕，不由出聲：“這店鋪後面，還有個小院。你上工時，可将孩子放在後院，隻要不影響生意，偶爾去院中看顧一會兒，都不打緊。”

王氏聽完，眼中又蓄了淚，紅了眼眶，差點又要跪下。

柳依依着實沒想到她是個說笑便笑、說哭就哭的人物，還貌似下跪成了瘾。忙偏身避開，吓唬道：“你若動不動就跪，我可就反悔了。”

王氏屈膝的身形在半空中僵了一瞬，方才起身。再擡眼，已然是滿臉笑容，除了眼眶還有些紅腫。

柳依依不禁心中暗暗咋舌。她真是親眼體會了一把什麼叫翻臉比翻書還快，還是接連兩回。

不過那王氏再沒有什麼異常，她将懷中的幼兒抱至後院的石凳上，留下個草蚱蜢，軟聲叮囑了幾句，便回了前廳。又是擦洗，又是理貨，一刻沒閑着。

付榮見柳依依真的留下了這個婦人，也沒多話，幹了杯茶水，就起身回村了。

而柳依依呢，隻除了最開始，向王氏介紹店中各類貨品的名稱、價格時，還在店中轉了一圈。之後，整個下午，對方都沒有再給她起身的機會。

柳依依坐在櫃台處，百無聊奈，看着王氏一人忙活。隻見對方滿臉堆笑，口如抹蜜，手腳麻利地包貨、收銀，将客人哄得樂呵呵地出了門。

果然，這才是當老闆的日子。

柳依依飲了口茶，笑眯了眼，隻覺得這日子是越過越舒坦。

可這舒坦勁兒沒過多久，一回至别院，又是被澆了頓透心涼。

風清揚還是不肯見她。

她心情低落，連晚飯也沒了胃口。枯坐屋中良久，思慮再三，終是鼓起勇氣，去了正房外。

她躊躇着，敲了敲門：“清揚，你睡了嗎？”

屋内沒有回應。

柳依依垮了眉眼，聲音也低了些：“清揚，我知你定是在為顧芷的事情氣我、惱我，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隻道她醫術了得，卻不知是那般玩世不恭。是我害你受苦了，對不住。”

門内似有窸窣聲傳來，卻隻是一瞬。

柳依依凝神聽了半天，卻又沒了動靜，以為剛剛隻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這次，她連雙肩也垮了下來，在屋外徘徊了幾圈，一臉頹然地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自顧自地小聲嘀咕。

“都三天了，也不理人。想要怎麼出氣，你倒是說話啊，這麼把人幹晾着算什麼回事。你要是真不願見我，我可就走了，也不在這兒礙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