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來的半日,柳依依便又一頭紮進了店裡。
自端午以後,天氣越來越熱,逛街的人都少了些,柳依依故将每日售賣的貨量減了三成。
隻因這氣溫不斷升高,糖果易變軟變形,甚至沾在糖紙上,導緻賣相不好,還要折價處理。糖坊的生意較之上月,不算太好。
她便想着,搭着賣些别的來找補。首先想到的,便是冰粉。
炎炎夏日裡,有什麼是比喝上一碗甘甜爽滑的糖水,更讓人滿足的呢?更何況,還自帶清熱解暑的屬性。
對她來說,亦能消耗一部分糖漿,保證糖廠的運轉。
說幹就幹。
柳依依立馬去淘了些好看的碗碟,又買了兩套桌椅闆凳,找了匠人做了個遮陽棚,就在店門旁的側面避陰處,支了個糖水攤子。
翌日,等她把那五色冰粉端上桌,看店的寡婦王氏也是雙眼一亮,笑呵呵地打趣道:“哎呀,别說遠兒看了直流口水,就連我見了,也是肚子裡鬧起了饞蟲,胃口大開呀!”
柳依依忙又盛了一小碗,遞給了桌旁眼巴巴看着的王寡婦家的小娃兒,笑着叮囑道:“遠兒乖,這可得慢點吃,小心别噎着。”
“哎呀,東家。我剛剛隻是開個玩笑,可不是要讨吃的。這麼金貴的東西,我們孤兒寡母的,可吃不起。”
王寡婦笑吟吟地,作勢要攔,卻又沒什麼力道。
柳依依感受到對方虛晃的動作,也沒吭聲,還是一臉真誠地道了謝。
“王嫂子說笑了,這自是我請你和遠兒吃的。謝你勤勤懇懇,将我這小店看顧得十分妥帖。”
王寡婦聽了這話,忙收了些笑容,更顯真切。
“哎喲,這話怎麼說的,看店本就是我的本分。姑娘給了我活計,讓我和遠兒的衣食有了着落,自當是我謝姑娘還來不及,怎得敢讓你謝起我來了?”
柳依依笑了笑,沒再同她客套,直接把桌上大碗的冰粉往對方手上一放,便笑眯眯地去看那小娃兒吃東西。
小家夥吃得滿臉狼藉,活像是将整個肉乎乎的小臉都埋進了碗裡,她便好笑地替他擦了擦。
王寡婦見狀眼角帶了些紅,将手中那碗冰粉咕噜着喝了,便去扯柳依依:“東家,你去忙吧,這攤子我幫你看着。”
“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柳依依有些訝然,沒想到她會主動攬活兒。
“我以前開過茶攤的,店裡的活計也做熟了,這兩邊都是一陣一陣的來人,不耽誤事。”王寡婦又仿着柳依依剛剛的步驟,調了碗冰粉出來,問道,“這賣相,可還行?”
柳依依瞥了一眼,點點頭,笑道:“王嫂子果真是個巧手,不過看了一遍就會了。”
王寡婦似是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拂了拂鬓角的碎發,淺笑道:“哪有,還是看了兩遍的。”
柳依依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或許是這處的笑鬧太惹眼,不一會兒,糖水攤子前便圍了些人。
有街坊,也有路人。
王寡婦未待人問,便端起剛做好的那碗冰粉,往鄰居米店老闆那兒兜售起來。遠兒也昂着小腦袋,在一旁奶聲奶氣地說道:“甜,好吃!”
刹時,那憨态可掬地模樣,将衆人均是逗得一樂,便陸續有人坐下來,點上一份。
柳依依沒想到,糖水鋪子這麼快就要開張,忙樂呵着去盛冰粉,卻被王寡婦推搡了出去:“東家,我來,我來。”
柳依依見她先是滿臉笑容地将衆人安撫了,又手腳麻利地調好了冰粉,一一上桌,毫不拖泥帶水,甚是熟練,便轉身去了櫃台分擔着看店。
可一整個上午,王寡婦也沒再讓柳依依沾上手,如陀螺般不帶喘氣地,将兩邊的生意都照顧上了。
柳依依不禁暗歎,這可真是找了個好幫手,便許諾這月要給對方漲工錢。
王寡婦一聽,雙眼放光,更是堅定不移地将她給勸走了。
店裡不用柳依依操心了,她便又回了别院搗鼓起别的來。
她從西廂房的角落裡,拖出顧安從扶柳村幫她帶回來的竹筐。那是她在糖廠初成後,在扶柳村日常監管時,閑暇時間試驗的新東西。
掀開竹筐上面的草簾子,裡面赫然并排放着兩個大陶罐。
她從其中一個罐子中,摸出了一個灰不溜丢的泥球,拿在耳邊晃了晃,細細感受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喂,昨日裡倒是勤快,今日就不見了人影。你還真是會過河拆橋!”顧芷一臉不悅地搖着扇子,踏進門來。
卻瞥見柳依依正蹲在地上,手上還拿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不禁鄙夷道:“诶,大熱天,你玩泥巴團子做什麼?”
“不是說風清揚那藥,兩日服一次即可麼?顧姐姐找我何事?”柳依依一臉茫然地擡起頭。
顧芷聞言,手中的搖扇一頓:“怎麼,不制藥就不能找你啦?你可是說過任我差遣的。”
“是是是,不知顧姐姐如今有何吩咐?”柳依依連忙點頭,站了起來。
顧芷這才接着邊扇風,邊說道:“這兩日天幹日燥的,甚是沒胃口。那七色冰粉,你再給我做兩碗去。”